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四百九十八
痘疹门
医案
万氏《家传痘疹心法》曰:邑人汪大宾有三子,长子次子皆死于痘,少子汝愚,痘将靥,灰白溃烂,神昏不醒。大宾之兄大川,亟请予往,谓:此侄之病,与前相似,幸而得生,吾弟有后,但恐不可治也。予视之,曰:无伤!不必服药,但与公同守,三日收靥也。大川问不服药何以能痊?予曰:疮白者,乃熟太过而白,如果熟溃烂之状,非虚也。神昏者,乃邪尽正回,否极泰来之兆,非昏瞀也。再待三日,正气复而病痊矣。果然。
英山沈瀚女年十九,出痘,其婿请予视之。起发未透,脓浆未成,收靥太急,非正靥也。适占得涣之巽,予曰:病既逆,卦象又凶,不可为矣。果死。一子十岁出痘将靥,亦与其姊证同,及卜,亦得涣之巽,人皆惧。予曰:勿忧!此可治也。其婿曰:同一病,同一卦象,有可治,有不可治,何也?予曰:以病言之,令正收靥太急,面无完疮,故曰不治。令舅面疮半靥,脓肿尚存,故曰可治。以卦言之,先以夫占妻,用财为主,卦中无财,兄弟发动,又克妻财,所以凶也。后以父占子,用子为主,子孙旺相,兄弟发动,能生其子,所以吉也。已而果然。瀚曰:公何但神医,亦神卜也。
邑文学胡小山长女未嫁,出痘甚密,脓成过期不靥,请予调治。此女平日脾虚食少,性不肯服凉剂,予乃以钱氏异功散加木香、青皮,炼蜜作丸,米饮送服,调理而愈。
小山子胡仁山幼时,出痘甚密,脓成不靥,渐至溃烂,请予调治。予问自起发以来,未得大便,里实热蒸,故不成痂,议欲下之。小山曰:此子素弱,恐不可下。时有一术士王克廉符水甚验,乃书一符,焚而服之。少顷,腹中鸣而利下清水,众皆称谢,予亦喜之。但思久未更衣,岂无燥粪?至次日,痘益溃烂,予作胆导法,取下燥粪三十余枚,如弹子大。众又笑曰:此法更妙。痘即收靥,至腰又不收,大便自燥粪下一次又未行也。予曰:作符乎?作胆导乎?王亦曰:不如胆导。再取下燥粪十四枚,后皆溏粪,痘亦收尽而安。
一小儿因渴饮水过多,湿伤脾胃,不能收靥,以四君子汤,以人参补中、白朮燥湿、茯苓渗水、甘草解毒,加防风以胜皮毛之湿,白芷以逐肌肉之水,肉桂以利关节而去寒水之邪,砂仁以温胃止渴,调理而安。
一小儿大便不通,热蒸于内而生其湿,以致浸淫不能成痂,用当归梢、生地黄以凉血,麻子仁以润燥,酒大黄以泻热开结,生甘草以和中,得利而安。
一小儿泄泻不止,食少,此里虚不能收靥,用陈氏木香散合肉豆蔻丸服之,愈。
邑人蔡承盛子出痘甚密,先延甘医,视后脓成,后过期不靥,面疮溃肿,起止呻吟,呛水吐食,语音不清,甘谓不治而去,复请予。予视其病面疮肿起,正在贯脓,遍身皆然,非倒靥也。呛水呕食者,口唇肿硬,吞咽不便,非咽喉溃烂也。语音不清者,鼻中壅塞,气不得通,非失音也。疮毒尽出,表病里和,可治也。乃制一方,用苦参酒浸、牛蒡子、白蒺藜、何首乌、荆芥穗各等分为细末,酒糊为丸,淡竹叶煎汤下,调理一月起。
时邻居一小儿病证相同,亦请予视。予曰:不可治也。或问故?予曰:证不同也。彼痘过期,痘热宜靥;此痘犹生,未得成脓,不宜靥者,一也。彼痘肿胀犹贯脓血;此则面平目开,皮脱肉干,二也。彼痘喉舌无疮;此则咽舌溃烂,呛水失声,三也。彼家私与蔡氏求药,服之无效死。
胡三溪长女十二岁出痘甚密,延喻南麓视之,以参、芪大补之剂服之,二十日后,过期不靥。予往视,见其疮已溃烂,幸非倒靥,乃犯温补药多,里邪尽出,表毒不解,急宜解表,勿使皮肉腐烂。喻犹强执为是。又过五日不收,复请吾长子邦忠。予教用防风、荆芥、升麻以解表胜湿;白芷以蚀脓逐水;连翘、牛蒡子、甘草以解其郁蒸之毒。肺主皮毛,因参芪之补,肺热且甚,时值夏火正旺,用黄芩酒炒以泻肺中之火,解时令之热,调理一月而安。
蕲水董希周女十九岁,辛丑十二月中旬出痘,请江万吉治,延至岁终,不得收靥,精神已昏,饮食俱废。江不能治而去。予往视之,僵卧如死人,任其开衾详看,无所知识。及诊其脉,洪实调匀。其祖父廷宪在,素知医者,予告曰:此痘倒靥,逆证也,不可治。惟脉洪实调匀,不疾不徐,予今弃证,从脉治之。若得坏疮复起,新痘复出,人事清爽,饮食如常,则无事矣。乃用升阳散火汤加黄芪、当归、木香、青皮,连进三剂。初三日复出一层新痘,旧者尽干。初五日出尽,周匝一身,病者亦渐苏醒,能言语,求饮食,依期起发养脓,至十三日靥。后以十全大补汤调理。希周父子拱谢曰:此病皆曰不可为,非公神手,何以生此女耶?予曰:痘倒靥必归肾,今幸愈,又当慎目疾也,宜预解。希周不听。半月后,右目痛不能开,果丧明。
邑文学卢半默妻李氏出痘甚密,未及成脓破,皮肿脓聚,气多腥臭,过期不靥,饮食渐少,锁喉呛水,请予视之,曰:形证俱恶,恐不能痊。延二旬余殒。
一小儿痘靥后,复出一层小痘,其家惊忧,请予视之。曰:佳兆也。痘科云:轻者作三四次出,大小不一等,重者一齐涌出。此痘最轻,且无余毒,发已尽矣。其人大悦。
邑人吴若泉子三岁出痘,请予长男邦忠视之,予偕往。予曰:毒气有余,谷气不足,此儿食少,故不靥也。问服何药?予谓邦忠曰:无药可解,能食则生,不能食则死。次日思食,所食且多,予闻叹曰:死急矣!邦忠亦疑曰:能食而曰死急,何也?予曰:谓之能食者,久不食而今思食,自少加多,胃气复也。今忽多食,乃胃败火盛,邪火杀谷,名曰除中。况膏之将灭,必大明而后灭,死在旦夕矣。次日果死。
一痘将靥,忽作泄泻,口渴饮水,小便短少,其痘胖壮红润,此内热也,用五苓散加黄芩、芍药煎调益元散服之,愈。
一痘起脓成能食,一向溏泄未止,用钱氏异功散加木香、诃子肉服之,愈。
一痘成脓,面部将靥,因渴引饮过多,以致自利,用白朮散服之,渴泻俱止,愈。
一痘成脓,少食,忽作泻泄不止,痘变灰白,用木香散、豆蔻丸服之,愈。
一滑泻不止,食少腹胀不止,足冷,痘灰白色,脉细无力,此犯五虚,不治而死。
蕲水柴大愚妻周氏二十七岁,出痘甚密,脓成时,请予治。予见鼻准先干,曰:此凶证也,不可治。或问此证将收而不治,公悞耶?予曰:起发未透,脓浆未熟,不当靥也。况痘疮收靥,自有次第,形色亦殊,先自口唇两旁收起,满浆堆脓,面疮皆然,自项而下,则成疕壳。今痘未熟而靥,乃倒陷也。自鼻先收,失其序也;不满浆者,干枯也。予不能治。辞去后,三日死。
一小儿靥后,痂皮不脱,问予。予曰:此脾肺二证不足也。盖肺主皮毛,脾主肌肉,其气不足,故痂难脱。乃用钱氏异功散加黄芪、桂服之愈。
一小儿痘后一身尽靥,痂皮尽脱,惟头与足不靥,其家甚忧,延予治。予曰:此常候也。何劳治!盖天地间物以阳济阴,以阴济阳,阴阳相济而成造化。人之一身,诸阳皆聚于头,乃阳中之阳,谓之孤阳;诸阴皆会于足,乃阴中之阴,谓之寡阴。孤阳不生,寡阴不育。所以头疮不收者,孤阳无阴也;足疮不收者,寡阴无阳也。久当自痊,但迟迟耳。不须服药,亦无妨也。请者喜而退。
一小儿痂落后,其瘢白色,或问予。予曰:此气虚也。肺为气之主,其色白,当用参、芪大补之剂,否则有变。其人曰:痘已收完,何变之有?一月后,大喘而死。
邑丞雷省斋次孙出痘,落痂月余,面瘢凸肿,今始发泄也。凡毒自内而外者吉,用当归梢、赤芍药、防风、荆芥、连翘、牛蒡子、黑参、蝉蜕、升麻作散,淡竹叶煎汤调服,安。
一小儿痂落后,瘢内凸起且作痒,请予。予曰:此风热也。用人参败毒散加防风、荆芥一服安。后有患此者,用荆芥败毒散加人参服之,外浴水杨汤,皆效。
一小儿落痂后,瘢毒不平,人问予。予曰:痘家戒食姜,恐靥不齐,瘢不平也。问之,果然。
一小儿落痂后,瘢肿复成疮,久不愈,请予治。予曰:此痘毒疮也。由犯手挦掐,不得自脱,故皮肉受伤而复作疮,以苦参丸与服愈。
郡别驾萧壬峯一女乙丑冬出痘,请全调治。缘娇惜太过,非鸡与煎熬厚味不食,而彼处风俗,有病必食雄鸡,全请戒之,不听。全告曰:不肯慎口,他日蓄毒作病,必费调理。公不肯信,自丙寅年后,两目出泪,眼弦亦烂。全曰:此毒发于肝,肝火旺也。公曰:目上下睑属脾,脾有热乎:全曰:此因泪出不止,浸淫烂溃也。乃用泻青丸方去大黄加柴胡、黄芩、密蒙花,炼蜜为丸,服半年后而目不出泪,眼弦平复。丁卯夏又小便如靛青,点滴着肉处,皆烂成疮泡。全曰:此亦肝火也。公曰:膀胱之热。全曰:肝色青,乃肝移热于膀胱也。又用泻青丸方去大黄加柴胡、木通、车前子,炼蜜为丸,服之安。公曰:悔不早听佳论耳。
邑文学胡近滨长女出痘不甚密,亦不十分光壮饱满,与药点滴不入口,盖平生不肯服药也。收靥时,一片薄壳,逆痘也。足膝发痈毒,与药一饮而尽。近滨夫妇喜,余曰:勿喜,病不可为也。近滨问故?予曰:脾主味,开窍于口。经曰:口和则知五味。令爱素不肯服药,今肯服药且尽,是不知味而脾败矣。况膝膑之处,脾实主之,脾败则亦不能成脓。及请方士蔡谷阳针之,果皆清水。次日死。
蕲水夏佐南长子痘后,手足发痈,请予视之,见其面色黎黑,精神疲困,饮食且少。予曰:令嗣之痘,未得起壮,收靥太急,今发痈毒,乃倒陷归肾证也,必不能成脓而死。果然。
一小儿痘后发痈,急请予治,予用十全大补汤加连翘、金银花治之愈。盖其痈已溃,故用是方。凡溃痈者,以是治之,未有不愈者。
一小儿痘后发痈,即请予治,予用解毒内托散调理愈。
黄冈蔡丹泉子痘后卵肿,吾子邦正视之,作厥阴肝经病是也。丹泉不自安,使人问予。予曰:非痈,乃厥阴肝病。因寄一方,用小柴胡汤加青皮、木通、山楂肉,调理愈。
邑丞雷省斋一孙出痘,七日倒陷,予往视,发出。雷问曰:再服何药?予曰:痘即发出,毒犹太甚。欲解其毒,中气素虚,恐伤中气,又致倒靥;欲补其中,恐助毒火,又伤其目。不如节饮食,适寒温,以待自安。时万世乔欲进补中药,闻予言止。偶因伤食发热,予不在,世乔言于众曰:昔欲用药,密斋力阻,今亟矣,奈何?雷怒,乃作参、芪温补剂服之,韩凤岐与吾子邦治不敢止。予闻之,往问曰:劝勿服药,恐其伤目,何求效速耶?雷曰:但得生,虽带疾何妨,盖谓必不得生也。予又告曰:令孙必无事,他日损目,须记吾言。今果两目俱盲,雷始悔不用予言,遽疏世乔。邑司训王月山子,痘后两目畏明,予曰:肝火太旺,宜服泻肝散加柴胡、蝉蜕、黄芩。初一剂,用酒制大黄,其子畏药苦不服,果成内障目盲。
邑人徐少柳子痘后两目不开,吾儿邦治医不效,乃请予视之。予曰:两泡高肿而不流泪,决非痘遗,乃脾经湿热也。遂制一方,用苍朮童便浸、黄连酒炒、防风、升麻、生甘草为末,蜜水调服愈。
邑人萧天秩子痘后,目有白瞖,延予视之,曰:此痘瘢也,治之无功。果盲。
蕲水徐淑道出痘不靥,先君命全治之。萧桂屏再请团风李医视之,用陈氏木香散一服。予曰:悞也,必损目矣。果损一目。
蕲水周望峯女出痘后,目闭不开。予曰:令爱痘顺无余毒,必羞明证也。乃试之,向暗则开,目不赤,向明则闭,又不流泪,此肝经火邪未除耳。乃用羌活、防风、当归梢、川芎、柴胡、蔓荆子、密蒙花、生甘草、淡竹叶,一服而目开,遍身痘瘢肿凸而起;再用四物汤加防风、荆芥、人参、连翘、生甘草服之愈。
吾邑多云山周宅一小儿九岁,痘后出外,忽头肿两目不开,请甘大文视之。大文问予,予曰:此非毒痘,乃风热也。因口授一方,用羌活、防风、升麻、柴胡、当归、川芎、藁本、蔓荆子、细辛、甘菊花、黄芩酒炒。大文依予往治之愈。
邑人张国重子痘,靥时面疮溃肿,脓水浸淫,泄下脓血,后重不食,先请闻延南,作噤口痢治,不效,请予治之。予察其证,乃是倒靥,非痢也。在痘科中利下脓血痂皮者生,水谷不化者死。在《伤寒》厥阴经病论则曰:热畜于里,当便脓血,勿治,利尽脓血自愈。予思此疾不死,不可亟治,乃买药制药,故延缓以待之。数日后度其脓血将尽,乃用四君子汤加白芍药、枳壳、黄连、木香,一服后重除利稍止,再服而能食,三服而痘靥告痊。
一小儿痘后发热,大小便难,疮瘢带赤,他医言虚,欲用保元汤。予曰:不可!此实热也,因食辛热之物得之。果食鸡而得。以连翘饮服之,愈。
一小儿痘后发热不止,食少喜睡,延予视之,疮瘢黑黯,乃知痘毒有陷也。予问此儿痘疮脓水必清,痂皮必薄否?其家答曰:果然不成脓,不结疕,但水出皮脱而干也。予告之曰:凡痘出初壮热昏睡,常候也。痘既收后,则邪气已尽,正气当复,热渐退,食渐加,精神渐爽,亦常候也。今皆不然,吾恐术无用矣。遂辞归。半月后,忽昏冒死。
邑染匠徐姓者,一子痘后发热,诸医或用小柴胡汤,或用竹叶汤,或用黄连解毒汤,皆不效,热益甚,请予治之。予用保元汤加当归、炒黑干姜,一服热去。
邑令唐肖峯子十二岁,戊辰正月出痘,时唐要吾偕入京,乃延予四子邦治、八子邦靖同韩凤岐医治。痘靥后,右肩发一红肿,非痈也,韩以针刺之,其手不能举。三月末,肖峯北归,至上蔡闻之,甚忧。予慰之曰:勿忧!及至察之,其手不痛,但软弱无力,不能自举,必用左手持之乃能举。唐问故?予曰:此肝热气虚也。盖肝主筋,资血以养,寒则缩,热则张,惟补气养血,则病自痊。乃制一方,用人参、黄芪、当归、川芎、白芍药、川续断、甘草节、白朮、桔梗、木香、薏苡仁、防风为末,山药作糊为丸,服至半月愈。
蕲水汪元士子癸丑四月出痘,靥后忽然闷绝,目闭口合,一家大哭。予曰:勿哭,吾固知有此病也。乃命吾次子邦孝作调元汤加麦门冬浓煎汁,斡开口少与咽之;又令煮粥汤相间进之,须臾平复如故。元士曰:神哉术也!敢问何以预知有此?予曰:正气虚弱,邪气方盛,壮火食气,气益弱矣。今邪气既退,正气将生,乃否极泰来之兆,所以戒勿扰乱,待其自苏。人不知此意,卒见闷绝,便将抱动,呼唤号哭,神气一散,其不救者多矣。时有二医在侧,周医云:向者起病日犯太乙天符,尚恐有变。予曰:运气之论,岐黄之秘旨,专论其年,非谓起病日也。况主客之气,胜复之变,一岁之中,难以预料,岂可以是料病吉凶也。信如尔言,太乙天符日起病者凶,然则太乙天符年有病者,皆不可治也?向医曰:尚有余毒。予笑曰:取钱氏小儿书来!痘后余毒有三:一者疥,二者痈,三者目赤,未言有昏瞀也。盖痘疮或出不尽,发不透,靥不齐,或空壳无水,或清水非脓,此则有余毒也。今此痘起发胖壮,脓水饱满,有何余毒哉?
黄冈陶前墩子出痘将靥时,欬嗽喘急,吾子邦正医之,用甘桔汤加牛蒡子、麦门冬服之未效,请予视之。予谓正曰:汝用方是。此证肺有火邪,火郁宜发之。即如前方去麦门冬加紫苏、地骨皮,一服即效。
一小儿痘后洗浴,面目一身尽肿,请予治。予曰:此水气也。用四君子汤以补脾去湿,加黄芪以实表,防风以胜肌表之湿,麻黄以逐皮间之水,一服而肿减。后以钱氏异功散加猪苓、泽泻,调理而愈。
胡松山子出痘,在母黄氏怀,半夜后,此儿却在地下;萧楚梧子出痘,日中时,忽闻蒜气过;胡三溪子出痘,有鸦日日叫噪;胡淑卿子出痘,近夜时楼上忽闻桌倒声,视之无他;王来楼子出痘,有蝙蝠飞入室,后皆凶。
邑人胡道松四岁病疹,先请甘大文视之。三日,疹不出,烦躁甚,乃请予。文又作荆防败毒散,予止之曰:此皆发热之药,无解毒之用。况天大热,又无时令之药一二味在内,则阳愈胜,阴愈亏,阴阳不和,此疹所以不出也。吾作东垣凉膈散加元参、升麻,一服疹出,三日起。
甘大文从吾学医,长男发热,予见之曰:疹也。三日不出,身凉神倦,坐卧不宁。予谓大文曰:汝子疹毒不出,外凉内热,毒火内伏,故烦而坐卧不安也,不急治,且危。文泣求医,予乃用葛根汤加麻黄、石膏以发之,一服疹尽出,色白不红。予曰:此血虚也,用四物汤加防风,一服色变红,随愈。
郧阳杨举人子疹后利下鲜血,予授一方,用当归梢、生地黄、白芍药、炒条芩、炒黄连、人参、生甘草、枳壳、乌梅肉调理愈。时郡中出疹,但病利血者,杨氏授此方皆效。
郡人周小川族人一小女,疹后欬嗽失声,予授一方,以甘桔汤加炒牛蒡子、炒枯芩、天花粉作散,薄荷叶汤调,再煎一沸,服之愈。
邑文学程文达一女年二十出痘,且有娠五月矣,请予治之。诊其脉,男胎也,惟以清热解毒,和中安胎为主。乃用黄芩、白朮为君,人参、生甘草、当归身、生地黄、白芍药、紫苏叶佐之,自初出至成浆,无他苦。予闻家中被盗遄归,适蕲水郭医至,进药一服,胎堕,果男胎也。亟请予至,痘变灰白,平塌成倒陷,里虚故耳。询所用方,乃独圣散。予曰:噫!穿山甲、麝香皆堕胎药,胎去气血益虚,疮毒内陷,不可救也。遂辞归,三日卒。
万氏《育婴家秘》曰:痘疮有收后落靥,肉色不红,遍身肉色尽白者,时罗田西门王紫玉所生一女名折哥有此证,日夜无时啼哭,遍身潮热,不思乳食。予曰:此证若不急治,或一月二月,或四十日或二三年,潮热不退者,纵有灵丹,亦不可治,必致成疳而死。紫玉不信吾言,其女果死矣。后紫玉之长子名逢老哥出痘亦有此证。渠问予曰:小儿此证,当服何药?吾答曰:要先服十全大补汤数剂,后服三合汤治之,其热即退,其哭即止,俟遍身头面手足痘疤,肉色尽红,方可止药,后服加减八宝汤,得保全安。三合汤即四君子、四物汤加半夏、陈皮,莲肉十五粒,胶枣两个,糯米四十九粒,煨姜三片为引,此证若未出痘之先,生疮日久,气血俱虚而有痰滞气不得行,气不行则血不行,而成大疾病矣。
《薛氏医案》曰:一小儿出痘,不起发红活,腹胀泻渴,皆以为不治。施院使谓表里虚寒,用十二味异功散,一剂即起发红活,诸证顿退;又用参芪内托散贯脓而靥。
儒者薛戒甫子五岁,出痘三四日,下紫血,日数滴,至八日不止而疮不起。御医钱春林谓脾气虚寒,用木香散二剂,用丁香十一粒,人参五钱,一日服之。次日痘皆起而有脓,由是血渐止,二十余日而愈。
一小儿起发红活,但不时作痒,口渴作干,便血面赤发热,先君谓肠胃有热,先用济生犀角地黄汤加柴胡,一剂诸证渐退,形体倦怠,此邪气去而形气虚弱耳,用四君子汤加当归、黄芪、红花二剂而安。
一小儿痘疮赤痛,烦热作渴,或便血,或衄血,先君用犀角地黄汤而血愈,又用紫车快斑汤加黄芪、芍药而愈;后疮痕色白,用四君归芪治之而痊。
一小儿出痘吐血,其痘赤痛如锥,或疮出血,余谓肝火炽盛,用小柴胡汤加生地一剂,随用济生犀角地黄汤一剂顿愈,又用芹菜汁而痊。
一小儿痘疮下血而不起发,先君谓气血不足,用紫草快斑汤加参、芪、归、朮治之;血止疮起,但贯脓迟缓,用八珍汤倍加参、芪数剂;疮靥而根白痒,此气血虚而热也,用八珍汤二十余剂而愈。
一小儿痘疹,大便下血,小便甚赤,疮颗色赤,发热饮冷,先君谓热毒郁滞,先用八正散一剂,后用解毒防风汤一剂,顿愈;又饮芹菜汁而全痊。
一小儿痘正发而便血,倦怠少食,作渴饮汤。余谓倦怠便血,此脾虚而不能摄血也。少食作渴,此脾虚而津液短少也。用五味异功散加升麻、紫草治之,愈。
一小儿便血腹胀,困倦发热,口干饮汤,四肢逆冷,先君以为脾气虚寒,不能摄血,用五味异功散加丁香十粒、炮姜五分,二剂血止,痘贯而靥。
一小儿七岁患痘疮,腹胀八九日矣,先君云当急补脾土。不信,乃服消毒之药,大便下血甚多而殁。
一小儿作渴泄泻,发热饮冷,唇舌皱裂,泻粪秽臭,先君以为内热所作,用前胡枳壳散一剂,稍愈;又用清凉饮加漏芦,乳母服之,儿顿安。
一妇人患时疫将愈,更出痘疮,大起发,体倦痛,甚则昏愦烦渴,饮汤不思食,用十全大补汤及朱砂末,其痛顿止,食进体健。仍用前汤倍加参、芪十余剂而贯脓,又数剂而愈。
一娠妇发热作渴,遍身骨节作痛,用仙方活命饮二剂,诸证稍愈。至十一日出痘百余颗,形气甚倦,用紫草木香散,又出少许,但口干作渴,用人参白朮散而渴止,用八珍汤加柴胡、丹皮而贯脓,后去丹皮、柴胡倍加参、芪数剂而痘靥。
一男子年将三十出痘,根窠赤痛,发热作渴,服紫草饮之类,前证益甚,痘裂出血。余用小柴胡加生地、犀角二剂,诸证顿减。又用圣济犀角地黄汤而贯脓,再用八珍汤而结痂。
一小儿烦躁饮冷不止,先君用济生犀角地黄汤顿愈。后渴而喜热,又用当归补血汤而痊。惟倦怠少食,用七味白朮散而痊。
一小儿患此饮冷不止,或痘胀痛,先君用济生犀角地黄汤井芹菜汁而顿愈。
一小儿九岁出痘,六日痒塌寒战,院使钱密庵用十一味木香散二剂贯脓,用参芪托里散而靥。后痕白作痒,用十全大补汤而愈。
一小儿痘疮,脓未满,面赤作痒,余谓气血虚而有热,欲用温补之剂。不信,乃服清热之药。至十三日,疮痕色赤,虚烦作渴,腹痛不食,手足逆冷而殁。
一小儿未周岁,痘疮焮痛出血,哭不能已,诊其母,有肝火,先用小柴胡加山栀、生地与母服,子饮数滴,顿愈;又用加味逍遥散而痊。
一小儿出痘,内有痘疔数枚,虽挑破出黑血,热毒不解,余痘不发,皆以为不治。先君以仙方活命饮,徐灌一剂,痘疔解而诸痘亦愈。
一小儿痘疔患在臀间,色黑大痛,挑出黑血,仍复坚痛,皆以为不治。先君用隔蒜灸数壮,痛止色淡而软,挑出黑血甚多。灌以活命饮,患处及诸痘贯脓而愈。
一儒者年三十余,因劳役倦怠发热,服补中益气汤数剂,发赤点;以为斑,另服升麻葛根汤一剂;更加恶寒,仍服益气汤四剂。至九日出痘甚多,余用八珍汤加黄芪、白朮、紫草四剂,至二十日脓始贯;用十全大补汤,月余而靥。
一小儿第五日不红活,至九日贯脓不满,余谓气血虚弱,用十全大补汤治之,庶无后患。不信,至脱痂痕作痒色白,至十四日而殁。
一小儿第七日脓清不满,形气倦怠,饮食少思,大便不实,用托里散二剂;手足指冷,咬牙作渴,用木香散倍用参芪一剂,诸证顿退;又用参芪四圣散四剂而愈。
一小儿腹胀渴泻,气促体倦,先君以为表里俱虚,用六君子汤加归、芪送四神丸,一服诸证顿退,疮势顿正。但脓迟而渴,仍用前汤加归、芪二剂,疮色红活,形体颇安,任其贯脓而痊。
一小儿第九日不红活,不贯脓,医云殁于十三日。陈院长谓属虚寒,用十一味木香散二剂,渐红活贯脓;又用紫草木香汤及人参白朮散而愈。
族侄孙衍庆六岁出痘稀少,疮痂悉落,至十三日,身烦热而畏寒,手足逆冷,厚衣围火不能温,皆谓不治。余思大热而不热者,是无火也,急用人参理中汤煎服一杯,肢体顿温;更用人参白朮散调理而痊。
一男子年二十余,发热烦躁,痘黯出血,足热腰痛,用圣济犀角地黄汤二剂而贯脓,用地黄丸料数剂而疮靥。
一男子年将三十,出痘色紫,作渴饮水,腰痛足热耳聋。余谓肾虚之证,用加减八味丸料,煎与恣饮,热渴顿止;佐以补中益气汤加五味、麦门冬而愈。
一小儿十二岁出痘,色黯,两足及腰热痛,便秘,咽舌干渴,引饮不绝。众谓肾虚不治,先君用加减八味丸料,作大剂煎与恣饮,至二斤,诸证悉退;又佐以补中益气汤及八珍汤各十余剂而痊。
一小儿痘疹甚密,至九日贯脓不满不红活。或云当殁于十二日。余以为血气虚弱,用八珍汤内加糯米百粒数剂,至十五日,脓完色正,结痂而愈。
一小儿五岁出痘,密而色白,属虚弱也,始末悉用补托之药而安。旬余,饮食过多,忽作呕吐,面白兼青,目唇牵动,先君以为慢脾风证,用五味异功散加升麻、柴胡。不信,翊日,手足时搐,服前药而不应,急加木香、干姜,二剂而愈。
一小儿第五日矣,稠密色黑,烦躁喜冷。先君以为火极似水,令恣饮冷芹汁,烦热顿止;乃以地黄丸料服之,至二十余日而愈。
一小儿九岁出痘,第七日发热,烦躁,不贯脓,色灰白,寒战咬牙,泻渴腹胀,手足冷,时仲夏饮沸汤而不热,腹中阴冷,先用木香散二剂益甚,用异功散一剂顿安;又用六君子加附子三分,二剂后用调补之剂,至十四日而愈。
一小儿头生一疖,出脓将愈,忽疖间肿胀,发痘二十余颗,遍身赤点,用快斑汤而渐出,用紫草散倍加参、芪而出完,用托里消毒散而脓贯,用托里散而疮靥。
一小儿痘已靥,其痕色赤而错纵,日食粥七八椀,作渴面赤,先用白朮散二剂,渴减五六,粥减大半;又用四君加芜荑、黄连,二剂痕平色退;乃用八珍汤加芜荑、山栀而痊。
一小儿痘疮,愈后泄泻,饮食不化,此脾肾气虚,用六君子加补骨脂、肉豆蔻治之而愈。
一小儿痘疮将愈,患泄泻,侵晨为甚,饮食不化,属脾肾虚也,朝用补中益气汤,夕用二神丸而愈。
一男子患痘疮作痛,发热不止,其势可畏,皆以为不起,施银台用消毒救苦汤治之,诸证顿退。余先用仙方活命饮,痛全止;又用八珍汤加紫草三钱,四剂贯脓而靥。
一小儿患痘稠密,大痛发热,势甚危急,先君用消毒救苦汤一剂,安卧良久,遍身出小痘,顿消;再剂俱贯脓而靥。
一小儿六岁患痘,第七日根颗赤痛,大便秘结,小便赤濇,烦躁饮冷,或用清凉解毒之剂,未应。钱密庵以为热毒内蕴,用四顺清凉饮一剂,并猪胆汁导下结粪而安;又用犀角地黄汤,其痘自靥。
一小儿痘疮发热作渴,焮赤胀痛,大便秘结,先用四顺清凉散一剂,诸证顿退;又用四味鼠黏子汤一剂,诸证全退;再用紫草汤而贯脓,用消毒饮而痘靥。
一小儿痘愈而声瘖面赤,足心发热,小便赤少,先君以为肾经虚热,用六味地黄丸、补中益气汤而愈。其时患是证,用清热解毒者,俱不起。
一小儿十一岁患痘,第四日根盘红活起发,因痛甚不止,至七日形气甚倦,痘色淡而欲陷,此因病盛而伤元气也,先用仙方活命饮一剂而痛止,再用八珍汤而贯靥。
一小儿痘疮十二日,患欬嗽十余日不愈,所服皆发表化痰。余曰:此脾肺气虚,复伤真气而变肺痈也。不信,仍服前药,果吐脓血,用桔梗汤而愈。
一小儿痘将愈欬嗽,面色黄白,嗽甚则赤,用五味异功散调补而愈。
一小儿痘赤壮热,欬嗽痰甚,烦热作渴,用人参清膈散一剂,诸证顿退;日用芹菜汁,旬余而靥。
一小儿痘疮狂喘燥热,作渴饮冷,痰涎不利,先君用十六味清膈散、犀角地黄汤各一剂顿愈,又用当归补血汤而愈。
一小儿痘赤狂喘,大便不利,先君治以犀角地黄汤、芹菜汁而痊。
一小儿痘愈后,涕唾口干饮汤,鼻塞,或腹作胀,先用白朮散二剂,后用六君子汤而愈。
一小儿患痘赤痛,痰喘作渴,大便不利,钱密庵用前胡枳壳散一剂,诸证顿退;又用济生犀角地黄汤二剂,月余而愈。
一小儿第八日,根颗赤肿,胀痛作渴,大便下黑血,烦渴痰喘,饮冷呻吟,求治。施银台以为血热毒蓄于内,用圣济犀角地黄汤一剂,诸证悉退;又用消毒丸及化斑汤而愈。
一小儿痘根色赤,作痛发热,口渴喜冷,大便坚实,用清凉饮,一剂,痛热少减;再剂,便利渴止;却用圣济犀角地黄汤而安,用芹菜汁而靥。
一小儿痘根色赤,作渴热痛,喜饮冷水,大便不利,先用五味前胡枳壳散,大便利而热渴减;又用圣济犀角地黄汤而安,用芹菜汁而靥。
一小儿大便不利,小便赤濇,作渴饮冷,先君用凉膈散一剂渐愈,又用济生犀角地黄汤及芹菜汁而痊。若乳母有肝火,儿患此证,必用加味逍遥散加黄芩、犀角,兼治其母。
一小儿痘已愈而痕赤作痛,内热作渴,二便不利,先君用济生犀角地黄汤及芹菜汁而痊,后用四物黄芪而安。
一小儿痘痕白,或时痒,作渴饮汤,大便稀溏,先君用五味异功散加当归、黄芪而痊。
一小儿痘痕白,时或痒,先君以为气血俱虚,用八珍汤补之。不信,自用解毒之剂,后卒变慢脾风而殁。惜哉!
一小儿痘毒蚀陷,敷以雄黄散及服加味解毒散而愈。
一小儿痘毒,遍身腐溃,脓水淋漓,以经霜茅草研末,铺于寝席;更服九味解毒散顿愈,用神效当归膏敷之而痊。
一小儿痘毒后,腿膝肿痛,此脾肾虚而毒流注,先用活命饮四剂,肿痛顿减;再用补中益气汤及六味地黄丸而痊。
一小儿痘毒后,腿膝肿溃而脓水不止,内热晡热,体倦肌瘦,先君以为复伤,宜补阴,用八珍汤、六味丸,三月余而愈。
一小儿痘已愈,两目昏闭,先用鼠黏子汤加山栀、龙胆草、犀角,目开而有赤白瞖;佐以蛇蜕散,外用二粉散,寻愈。
一女子痘痂将脱,因其秽气,以汤浴,已而身热如炙,四肢强直如发痉然,此腠理开泄,热毒乘虚而入,用十全大补汤一剂顿安。
一小儿痘出甚密,先四肢患毒脓溃而愈,后口患疳,延蚀牙龈,先用大芜荑汤、活命饮各一剂,又用清胃散加犀角及蟾蜍丸而愈。后发热作渴,口中作痛,服蟾蜍丸、搽人中黄而安。
一小儿痘疮,目生昏瞖,或作或彻,服退瞖之药,不愈。诊之,脉弦细而数,此皆肝肾有疳证,余用九味芦荟丸及六味地黄丸,又与轻粉黄丹散,寻愈。
一小儿患两目赤肿,痛不可当,此肝火为患,用四物合小柴胡加山栀、牛蒡子、生甘草,倍用谷精草,数剂而愈。
一小儿痘愈后,眼痛不开,用犀角地黄汤加柴胡汤一剂而开;又生赤瞖迷满,仍用前药加谷精草治之而愈。
薛氏《外科心法》曰:一小儿痘疮已愈,腿上数枚变疳蚀陷,用雄黄、铜绿等分为末敷搽,兼金银花散数服而愈。若患遍身,用出蛾绵茧,将白矾为末,填茧内烧矾,候汁干取出为末,放地上,以碗盖良久出火毒,敷之效。
一小儿痘后瘙痒,搔破成疮,脓水淋漓,予用经霜陈茅草为末敷搽及铺席上,兼饮金银花散而愈。若用菉豆、滑石末敷之亦可,但不及茅草之功为速耳。
聂久吾《痘疹论》案曰:予第四儿生四十日即出痘,其初头上并身上不过三四点,儿身不甚热,饮乳如常。看者皆谓此儿痘极少,当不满百粒。予以为未必然,即令禁风调理。再越二日而遍身出痘甚多,头上胷腹腰背手足,俱稠密之甚,至于頞上、面上及阴囊等处,俱一片纯红,不分颗粒;脐内痘甚多,脐因肿大突出;舌上痘亦多,形如白粟,脓浆布置满舌。看者皆以为儿小痘多,又有不顺诸证,此必不可为矣。予见其痘出红活,又颇能饮乳,以为尚可调治。虑其血气难支,因以人参、黄芪、熟甘草煎浓汁,时与乳相间服之,以助其灌脓起胀。至于五六日后,其头上之痘,多有脓浆而间有水泡,至于身上及手足,则水泡大半而脓泡仅小半耳。予以为儿小而血气有限,其理宜然,不足忧也。独忧其頞上面上一片纯红者,无一点脓浆,以为必得皮下有脓,而后毒气可散,仍时以参、芪、甘草汁与之,以助其灌脓。至于第七日一更时分,頞上纯红者,忽有一二处转黑色,予见之而大惊,先大人亦见之而大惊,以为此毒盛而将变逆证也。然察儿精神与饮乳,则又未见困惫。是夜三更时,见其阴囊,亦转黑结痂,予因悟而喜曰:此非恶候,乃痘欲收而结痂也。缘儿小而血气易于周浃,是以七日后即收靥,不可拘以九日常期也。果而第八日寅卯时分,自上至下,遍身俱结痂,至晚而结完。第九日自上至下,遍身俱落痂,至晚而落完。痂落完后,遍身复发大热。予曰:此痘毒未得尽发,是以速收速落,而复发热如此。盖余毒盛而欲发痈也,急宜解毒。因以大连翘饮浓煎汁,每用半酒杯,以茶匙缓缓挑服之。凡一日一夜,服至三酒杯而热退身凉,可无痈患矣。其鼻上痂落一层,又结一层,封闭鼻气不得出,因以蜜润其痂,用银耳穵挑开鼻孔,以出其气,其一片纯红处,痂虽落而脓水未干,以黄蘗、黄连、甘草、地骨皮、五倍子为细末,掺之而愈。其阴囊流清水数日不愈,诸药不效,用绵茧散掺之而愈。夫以此极小之儿,极多之痘,极危之证,而随证用药,其见如神,立起回生,其效甚大,已试之明验,章章可覩矣。而古人之著书,与世人之治痘,一遇儿小痘多,与夫穿脐纯红水泡等证,即弃而不治,不亦大误矣乎!生灵夭死,何可胜计也!虽往者不可如何,而来者犹及救也。有司命之责,怀慈幼之仁者,急宜知之。
予次女六岁出痘,发热甚缓,至二日而面与手,微有痘影数点,热至第四日而痘影仍是数点,且带白色,但困倦嗜卧,不思饮食。时医视之,谓其痘疮轻少,不满百粒。予心疑之,以为若痘不满百,其儿当精神清爽,饮食如常;今困倦嗜卧,不思饮食,而痘影淡白,此其痘不少,因血气虚弱,送毒气不出故也。因以温中益气汤托之,服一剂而皮下红点,隐隐欲出者甚多;服二剂而痘始出大半;一日一夜,连服四剂而遍身出齐,稠密之甚。缘此女未出痘数日前,曾患发热呕吐,稍伤胃气,是以血气弱而送痘不出,必待温中托里而后痘出也。其时有一婢与之同日发热,其困倦嗜卧,不思饮食,痘影淡白等证,一一与之相类。但此婢数月前,曾经出赤痘,遍体稠密,其父母误认以为已经出痘,遂谓前证不是痘疮,勿令服药,但时以莴菜汤及粥食与之而已。至于第六日,忽然变证,痰涌直视,须臾死矣。此痘不得出,而内攻之祸也。借令子女不于第四日用药托出痘毒,而延至第六日,不与此婢同毙乎?以此知治痘于当出不出之时,若不能察其虚实而逐之出外,其不测之变,甚可畏也。
予妹年二十三岁,有娠三四月,夜间偶为盗贼所惊,因归宁到家,不数日而半产,又不数日而发热,二日而痘出颇多,至四五日而痘出齐,稠密可忧,又兼呕吐,痘色淡白。诸医见其禀气怯弱,半产亏损,痘出又多,皆不敢施治。予曰:岂有坐视而待毙者乎?因以参、朮、陈皮等安和胃气,止其呕吐,而痘色亦略转红活。予喜曰:此可温补而调治也。因以参、芪、归、芎、炙草、官桂、丁香、木香等大补剂屡投之。每服补剂后,其痘色辄转红活,若半日不服药则又转而淡白,予因一日一夜,必投以两大剂。至于痘正灌脓时,闻其血路尚未净,予曰:此注漏巵也。急于前补剂中去官桂、木香,加炒黑干姜、蜜炒升麻、柴胡各一钱二分,阿胶、艾叶各八分,服二剂而血路立止。乃除此五味,依前补剂频频投之,其脓浆渐渐充满,至二十余日而后收靥获安。后又患眼肿,瞖颇甚,服清毒拨瞖汤数十剂而愈。当其服大补剂时,每剂用参、芪各三钱,丁、桂各一钱,他药多寡称是,前后二十日服过四十余剂。遇此极虚之证,若不用此峻补之药,其能拯危为安乎?区区常格,又何足拘!
一表弟年十五,出痘遍身稠密,至八九日,当灌脓时,其痘粒粒陷入成窝,诸医用木香、异功等药治之,其陷伏愈甚,惟有待毙而已。予往视之,见其痘色红紫,而体气颇旺,予曰:此非虚弱,乃毒气壅蔽血气,是以陷伏不行浆也,因以清毒活血汤与之。辰时投一剂,至午时而陷伏立起;再投一剂而脓浆充满,不必服药矣。及至将靥时,又发热蒸蒸,不靥,投以回天甘露饮而收靥获安。
一表弟年四岁,出痘至八九日,当灌脓时,尚无一点脓浆,然其痘色红紫,予知其毒盛血热,是以浆滞不行,亦以清毒活血汤与之,服完一剂而脓浆即日充满,竟获全安。
予妻弟年十八出痘,痘甚稠密,既已收结,而烦闷不食,口鼻时微有血,危困之甚。予妻兄治之,以为证不可为矣。予视其证,知其元气虽弱而毒气壅盛未解也,治以酒炒芩连、酒洗归芍、前胡、桔梗、牛蒡、连翘、木通、紫草之类,服二剂而精神清爽,能进饮食,可保无虞矣。予因戒令且勿服药。归而语予妇曰:汝兄暗于理而莽于医,彼见吾治汝弟以清凉取效,必将执泥其方,而施于不当用者,不知将谁受其害也。已而越数日,妻弟痘痂尚未落净,而眼忽赤肿,妻兄果谓其热毒盛而可用清凉也,遽投以生三黄、生栀子、生石膏等大寒之剂。午前才投一剂,午后忽然变证,须臾死矣。切虑其将执方以悞他人,不虞其即以杀其弟也。嗟乎!同一清凉之药,同用之一人之身,用得其宜则可以生之,用失其宜则因以杀之,用药者,可以弗慎乎哉!
一表侄孙年十岁出痘,痘极稠密而颈项甚多,俗谓之锁颈痘;又有暴胀痘数粒在各处,谓之贼痘;又其痘初出带紫黑色,诸医技穷束手,以为断不可治之证也。其家星夜请予视之,予至时,其痘已出六日有余,正当灌脓之时,而尚无些少脓浆。医者因其儿体气素强又有贼痘等疑,尚以解毒药与之。予曰:此但得灌脓充满则可生,何必拘拘以锁颈与贼痘为疑也。且到此灌脓时,又何可解毒也?其儿素骄,不肯服药而喜饮酒,予曰:此时正宜于饮酒,可因之以为用。遂制参归鹿茸汤一大剂,令其浓煎汁,而以好酒相半和匀,与儿频频饮之。自先日申时分起,至次日辰时分,服完一剂。视其头面各处,痘疮已灌脓浆大半矣。是日午刻,忽然溏泄二次,知其内虚而脾弱也,因制参朮散投稀粥内,服二三钱而泄立止。后再服参归鹿茸汤,一剂而脓浆充满矣。收靥后,余毒颇盛,大便秘濇,用大连翘饮加酒炒大黄一钱二分,服数剂而安。
一族侄年四岁出痘,正起胀时,泄泻大作,医投以参、朮、诃、蔻之类,竟不能止,势甚危急。予以参朮散投之,服数次,约有五六钱许而泄立止,因以获安。
一幼儿年三岁,出痘将靥时,泄不止,诸药不效。予以七味豆蔻丸数十粒与之,亦不能止。其丸从大便中泄出,予知其虚滑甚也。仍以豆蔻丸数十粒,教令以米饮浸软,研烂如泥,和粥少许食之,其泄立止,痘靥而安。予用此二方,以止痘中虚寒泄泻,起危救困,不可胜计,姑举一二以概其余。
一幼女年六岁出痘,其痘虚弱,先服补药已多,至于痘已结痂,而忽然泄不止,投以异功散加诃、蔻亦不止,医将以七味豆蔻丸与之。予因思此女一向服补药,何以一旦虚滑若是?因审其大便时多努力,且所泄粪又少而色黄,此必毒气流注而泄也,因以加味四苓散与之,一服而泄止。后因其大便濇滞,复加入槟榔、青皮、炒枳壳等药,数剂而安。予用加味四苓散,治痘中热毒泄泻,取效甚多,姑举一以概其余。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四百九十九
痘疹门
医案
喻昌《寓意草》曰:叶茂卿乃郎出痘,未大成浆,其壳甚薄,两月后尚有着肉不脱者,一夕,腹痛大叫而绝。余取梨汁入温汤灌之少苏,顷复痛绝,灌之又苏。遂以黄芩二两煎汤,和梨汁与服,痛止。令制膏子药频服,不听。其后忽肚大无伦,一夕痛叫,小肠突出脐外五寸,交纽各二寸半,如竹节壶顶状,茎物绞折长八九寸,明亮如灯笼,外证从来不经闻见。余以知之素审,仍为治之。以黄芩、阿胶二味,日进十余剂,三日后始得小水,五日后水道清利,脐收肿缩而愈。门人骇而问曰:此等治法,顽钝一毫莫解,乞明示用药大意。答曰:夫人一身之气,全关于肺,肺清则气行,肺浊则气壅。肺主皮毛,痘不成浆,肺热而津不行也。壳着于肉,名曰甲错,甲错者多生肺痈,痈者壅也,岂非肺气壅而然与?腹痛叫绝者,壅之甚也,壅甚则并水道亦闭,是以其气横行于脐中,而小肠且为突出。至于外肾弛长,尤其剩事矣。吾用黄芩、阿胶清肺之热,润肺之躁,治其源也,气行而壅自通,源清斯流清矣。缘病已至极急,惟单味多用,可以下行取效,故立方甚平而奏功甚捷耳。试以格物之学为子广之:凡禽畜之类,有肺者有尿,无肺者无尿。故水道不利而成肿满,以清肺为急,此义前人阐发不到。后之以五苓、五皮、八正等方治水者,总之未晤此旨。至于车水放塘,种种刦夺膀胱之剂,则杀人之事矣,可不辩之早欤!
顾諟明乃郎种痘,即请往看,其痘苗淡红磊落,中含水色,明润可爱且颗粒稀疏,如晨星之丽天,门下医者,先夸为状元痘,昌未知也。踌躇良久,明告曰:此痘热尚未退,头重颈软,神躁心烦,便泄清白,全是一团时气外感,兼带内虚,若用痘门通套药,必危之道也。諟明毫不动念。余造其契戚言之,此痘必得一二剂药,先退其外感,则痘不治自痊。若迟二三日,缓无及矣。其戚闻言即往,余亦回寓,修书投之,其辞激切,不避嫌疑。傍晚,一仆携回书至,掷于几上,忿忿而去。余以为諟明之见责也,拆视则云:必欲得方,始肯服药。余即定一方,并详论方中大意,令僮辈賷送。僮辈窃谓余之不智也,一日三四奔走大人之门,是自忘其耻辱矣。吁嗟!余岂不自爱?但当羣小蒙蔽时,倘得一拨立转,所全颇巨。于是亲送其方至门,则内户已扃,阍人收之,次早送进。余暗地独行,往返六里以图心安。次日,再托其戚,促之进药,则云:既是状元痘,何必服药耶?此后即欲一造其庭末繇矣。吁嗟!使余得与其侧,此儿即不服药,亦必无死法。盖感证在身,而以鰕鱼鸡笋发痘之物杂投,悞上加悞,适所以促其亡耳。才至六日而坏,正应感证坏期。若痘出既美,即有意外变证,亦在半月一月矣。越二日,三公郎即发热布痘,仍夹时气外感,仍用前医,复六日而坏,旬日间两儿为一医所杀,諟明引为己辜,设局施药于城隍庙。余偶见之,蹙然曰:盛德之人,恐惧修省,皇天明神,岂无嘿庇?然赏善自应罚恶,而杀儿之医,宁无速夺其算耶?一夕,此医暴亡,余深为悚惕。然尚有未畅者,左右之宵人,未蒙显诛也。
《救偏琐言》曰:孙贞老遗一子四岁,庚寅暮春出痘,甚匀朗稀疏而绽突,其热宜和,其神宜爽,而躁乱如失水之鱼,干热如红炉之炙,头汗卒如雨下,盖痘枭毒内扰则躁乱,烈火燔极则燥炙,痘疮最恶者也。况头汗如淋,头为诸阳之首,轻清最上之地,邪毒不易犯者而犯之,以下可知。所以先贤谓毒参阳位者死证,属不治。所幸惟初见势虽腾涌,而毒尚未有定位,用大黄二钱,石膏生地各三钱,黄连六分,佐以地丁、青皮、荆芥、蝉蜕、木通、山楂,连投三剂而头汗即收,热势顿减;因减石膏、黄连,加丹皮、滑石、牛蒡,服过四剂,痘五朝仍壮热而红晕如朱,以痘起齐而毒火尽发于外也。躁乱如前而更渴,大便日三四次,照前方复用黄连、石膏倍加生地。至九朝,浆甚老而少滋润,红晕未淡,胃气不开,热亦未减,寝亦未安,以一方至十二朝,诸邪悉退,寝食俱复;以金银花、贝母、甘草、山楂、牛蒡、荆芥、木通、门冬、扁豆,收痂落靥而愈。
骥村严五侯之子,甫及周岁,出痘稀朗,可以数纪,且红润可观,至其身热如炮,愁楚不堪,兼窠粒不松,此内有伏毒也。若以稀疏红润而概目之,则悞矣。余即以大黄六分,石膏、生地各钱半,佐以荆芥、丹皮、山楂、蝉蜕、葛根、青皮,连投二剂,大便去三四次,热与愁楚稍缓;又投二剂,热和神定,窠囊亦松,宛然顺痘矣。然此霁色,乃药力强制而来,非天然之本质也,药一不继,毒势必复然矣。有一不韵同道而赞曰:此痘本顺,为其所愚,再用此剂,必然致悞。不知重剂妄投,痘即极顺,一泻而即变矣,何能反得松透而神定也?主人不解其理,遂中止弗药。至八朝,仍复炽热,彻夜叫哭而至失声,头面擦破,身上紫滞,悔听谗言,彷徨无措,复邀余视。尚喜破伤而未干焦,色滞而囊未隐,仍用前方,倍加大黄、生地、黄连减葛根,临服和入大桑虫,日以二剂;速以化毒丹调入油胭脂内,将绵纸做如膏药,以贴破伤之处,次日痒即止,色转红活,叫哭顿愈。又二剂,浆足饱满,头面复贯,连纸松抬,脓浆四溢,壮热亦和。十二朝,用金银花、地丁、生地、牛蒡、荆芥、木通、甘草、连翘、山楂,调治收功。痘后,乳食倍进,大便较痘前反实,神色甚旺。夫以一岁芽儿痘且似顺,一有伏毒,必得如此而后愈,余可知矣。
先君有一孙友,己酉岁,其长子忽一日因内伤而吐,次日见痘甚密,自朝至暮,绝无起势。先君投松肌透表二剂,犹之弗药。次日,便以保元汤,参、芪各一钱,加芎、归、蝉蜕,外加姜、桂少许以投之,使日进二服,景况依然。三朝,以参、芪各三钱,余亦类加。至四五朝,略起,终顶陷囊薄。七朝,以参、芪五钱,配嫩鹿茸膏半盏,余佐如前,仍无沛然之势。一友从旁论曰:抑邪得补而愈盛耶?先君曰:果尔则烦热躁渴,痘色苍老矾红。今皮薄色白,头温足冷,求一热而不得,是不可以得其故乎?乃以参、芪各一两,鹿茸膏大半盏,一剂而痘即峻发,绽突如珠,根红顶白,不一日而浆即肥脓,其后收痂落靥,不假余力。是以补为泻之一验也,今无是证矣。
雉城臧佺葵之子,年已八岁,羸瘦如疳证丁奚,仅存皮骨,庚寅仲春见痘。若以理论,脾主肌肉,瘦削如此,脾惫当何如耶?况痘赖气血,终始其功,而气血之源,根于脾胃,是痘之当以保脾为先,可无再计。而孰知身热如炮,目红如火,燥渴不已,溺血如膏,痘色则椒红黯滞,此枭毒与烈火,发即内攻,若不通变,七日期当内溃矣。余以大黄四钱,石膏七钱,生地两许,佐以桃仁、赤芍、荆芥、地丁、牛蒡、木通,临服和猪尾膏一盏,日服二剂或三剂;六朝加黄连。自放点以至成痂,以一方而终始其局,约用大黄斤余,生地、石膏二十余两,猪尾血十余碗而始收功。若此者,以毒火雄烈,首尾如一日也。苟不涤除净尽,不免功亏一篑矣。痘后精神焕发,饮食大进而肌肉生长,是以泻为补之一验也。
朱吉人小郎,甫及百日外,忽一夜身热如焚,躁乱不宁;次早,舌即有胎,干燥如炙,口内如炉,频频干呕,筋抽脉惕,腹硬如石而有痘象。余固知其恶痘将萌,烈毒沸涌,故发始便猖獗也。势虽危笃,幸痘尚未见,挽回惟冀此耳。即以黄连三分,石膏七分,大黄三分,佐以荆芥、葛根、地丁、赤芍、木通、丹皮、蝉蜕、青皮,乘毒无定位时,连投二剂,势不稍缓;照前方加生地钱许,又二剂而痘见矣。其细密如针砂,色甚干红,绝无生理,仍以前方用大黄七分,桑虫一大枚,又二剂,解毒垢甚多。三朝,如针砂者悉行退去,稍成颗粒者色转红活,筋脉尚惕,热犹火炽,彻夜啼号,其余减半;以一方贯至九朝,根红顶白,肥润可观;十朝成浆顿足,神亦稍安,热亦减半,照前方减大黄石膏十分之四;十一朝,热势复然,啼号如故,脓浆迅速,干焦红晕,尚是焮赤,前方倍加生地、大黄、石膏,外和猪尾膏,并大桑虫以松透其余;十二朝,发斑如霞,晚即安睡,焦痂松抬,色亦滋润;至十四朝,如前恶证,般般复作,牙龈臃肿,有细细二牙,为毒拥出,点乳不能进,是时予在浔中,次儿将针挑去,照前方调牛黄珠末分许,方得吮乳,诸证稍愈;十六朝,予归往视,脑后与环跳起一大痈,前方加贝母、羌活,减生地、石膏、干葛,服至二十朝,出脓收功。
张仲文二郎,癸未仲冬,忽身热如火,神即昏愦,舌刺如煤,唇口焦黑,身上如针刺血斑,不纪其数,溺血红鲜,肉瞤筋惕,有若惊悸,固知其痘趋百窍而然。第此恶象,宛然一闷痘景色,断非轻剂可挽,即用石膏一两,大黄五钱,黄连三钱,生地一两,佐以青皮、荆芥、地丁、丹皮,天寒稍配蜜炒麻黄三分、姜一片以行之,大剂灌下即呕,仲文曰:奈何?余曰:毒火上冲,水火搏激,两不相下故尔。任其呕逆,彼上而我下之,药一进步,当必受纳矣。二剂便觉稍差,渐而得进;直至第八剂,方全受纳。如此大剂服过十余剂,方始见痘。及其见痘,可以数纪,唇舌犹然煤黑,溺血复然。至九朝后,焦唇始退,舌亦有津,年已八岁,问之方答,神觉苏醒。至十二朝后,尿血得淡,胃气日开,十六朝而全愈。服过大黄十余两,石膏、生地约有二斤,得以成功,是早图之一验也。
竹溪沈公挹小爱,年及周岁,一日身热如焚,汗出如雨,两目彷徨,如畏刀锯,即用大黄四分,黄连三分,石膏二钱,余佐以丹皮、木通、山楂、青皮、蝉蜕,连进二服;次日神色定,放标数点,磊落分明,热势复然;又二剂热和神爽,痘甚稀疏,色亦颇润;遂减苦寒荡涤以中和之剂,至八朝,浆足回好。
先君治一痘两朝,稠密无缝,皮薄色淡,身凉体静,睡不合眼,神情困倦,面颜白光白,吐蛔数条而俱死,此虚寒而邻于逆者也。先君即以保元汤加芎、归、肉桂、山甲数剂,而证仅中止,绝无起势;仍以前方用参三钱、芪五钱,外加熟附五分,日服二剂;六朝痘渐起,色渐红,囊渐苍老,肢体亦暖,参至四钱,芪六钱,附七分;喜便不泻,更加怀熟地膏半盏,鹿茸膏数匙。至十朝而浆得肥浓,神情爽朗,寝食俱安;十四朝回结收功。因痂干燥,防其余毒,以参归化毒汤,重以忍冬膏调理而安。
孝廉严蔚翁子六岁,丙戌仲夏见痘,干红色滞,顶陷不松,身热如烙,烦躁不宁,按其胷膈愁痛,口有嗳腐气,累日不起,此毒火伏于内,而中宫有停滞也。以大黄二钱,青皮钱许,兼之蝉蜕、荆芥、赤芍、红花、地丁,外用山楂一两,煎汁碗半以代水,连投二剂,解宿粪甚多,痘即顿起,痘色焮赤;仍用前方加黄连、生地,渐渐放白成浆;第壮热未和,虐焰尚在,前方贯至十二朝而始收回脱靥,得以成功。
孺山钟晋叔有一小爱痘,值炎天受暑,烦扰非常,壮热如焚,痘色干红,累日不起,渴思井水,不敢多与,仅一碗许,便觉爽朗,求之不止,不觉饮及一斗,通身微汗而神情始快,痘即随起,色赤红活;终以清火解毒收功。
韩子蘧子甫及周岁,忽一日身热如烙,昏迷不醒,似惊非惊而有痘象。余固知其必痘,却属火里苗之证,非轻缓之剂所能取胜者,乃以大黄钱许,加石膏、黄连,佐以清透达表之味,连投二服而痘遂见,势亦减半。至三朝,痘颇稀朗,自起发以至结痂,无甚风波而愈。向非早为之计而酿成之,其祸殆有不可知之局矣。
一故友朱汉卿小郎,痘稠密干红,一友以痘色干滞,便以清火而兼升发,累日不起。予见鼻流清涕,体凉而且静,时在春初,寒风凛凛,此热毒轻而感寒重,毒火为外邪所闭也,以温肌透毒散,陈皮换荆芥,连投二剂,身体即暖,痘即顿起。次日,鼻塞眼封,而痘发煌,身渐热,痘日肥,清解治毒,调理收功。
韩圣翁第五子痘,岁在己丑,稠密不松,眉愁腹痛,终夜烦躁不寐,其毒盛可知;又苍白干滞,涕唾稠黏,头温足冷,其毒为风邪阻塞可知。因急为疏风以开其牖,佐之攻毒以达其滞,至四朝体渐热,痘渐起,色渐红活,但眉宇不开,筋脉时惕,以活血驱毒,贯浆结痂而回。
一儿痘在三朝,目红鼻塞,时或喷涕而涕甚浓,气粗壮热,痘甚稀却,色滞干红,无甚内证,呆呆不起,以大剂荆芥穗、葛根、前胡,佐以黄芩、牛蒡、木通、丹皮、蝉蜕、青皮、赤芍,三剂后而起势沛然,六朝肥红绽突,不假余力,而顺叙收回。
予三儿辛酉生,两岁出痘,时在孟夏,壮热昏迷,痘色干红,颗粒稠密,然得分珠,亦不脚塌,自放点以至三朝,绝无起势,惟气粗烦闷,转矢气极臭,细审未痘前曾食何物,却食一芋头圆子,重以枳实、山楂、桔梗、前胡、广皮、麦芽,佐以赤芍、蝉蜕、牛蒡,解结粪甚多而痘即立起,且色亦红润;嗣后以痘甚密,功力虽难,而破竹之势,殆由此也。
孝廉施禹翁季弟幼时出痘,道中始事之友极其升发,四朝毫无起势,狂烦叫喊,至于咽哑,目时上窜。始事者,告辞去矣。予至,举家号泣,以为必无生理。禹翁昆弟笃于孝友,恳予甚切。予视痘虽不起而根窠尚在,第稠密矾红,顶陷干滞,身体反凉。予按其胷膈手足皆起,诊其右手寸关洪滑而实,予知其内伤太重,而致痘闭塞也。遂以枳实五钱,青皮、前胡各三钱,桔梗五分,佐以荆芥、蝉蜕,用山楂二两,煎汤代水,是夜连进两头汁,次日午后又进一剂,下午一解宿垢极多,痘前纵食鸡肉,完而未变;将晚又解一次,仍前极多。痘即顿然起发,神即安静,身体大热,但痘色依然未转。前因中宫停滞,故毒火内伏而不热;今得通达,则火毒发见于外矣,神故得以安静。嗣后以至结痂,终以凉血清解,痘渐红活,浆渐肥浓,痂亦不薄,收功而愈。聊举一二,以验内伤阻痘者。
清溪章继美儿三旬矣,戊寅季冬,在外家王复之处,忽然腰痛如杖,昏愦如迷,烈热如炙,叩之不答,身体振振,肉瞤筋惕,痘之象也。但腰如被杖,其痘必逆,犹幸其岳复老信余甚专,余得即用大黄、山楂各六钱,青皮、羌活、桃仁各二钱,佐以荆芥、干葛、元参,乘痘未见,萌芽甫动而预为之地,庶望转机于万一,令一见痘,肾已受攻无及矣。自申至卯,连服二头汁,次早发出如芥如沙,色更焦紫,自头至足,并无容针之地,形色并逆,神情又恶,希冀何在?予乱弗药。主人哀恳甚切,情不容却,遂用大黄八钱,石膏一两,黄连二钱,生地两半,佐以荆芥、羌活、葛根、牛蒡、红花、桃仁、蝉蜕等剂,加白颈地龙,每剂十条,又以猪尾膏半盏,和于药内,连服二剂;次日,其如芥如沙并焦紫色即退,颗粒分明,红活可观,竟若改换,但无空隙之地,神情犹然昏愦,身体仍炙如炮,生机却在手矣。翁壻原是甥舅,尊与堂与其兄公瑾皆至,且惊且骇,且信且疑。复老力主其事云:如是之痘,非如是治法,万无生理。余亦为热肠身任,前方不减不增,服至九朝,圆绽如珠,浆黄如蜡,神情与热法,终复如故,大便日去六七次而不畅快,自始发以来,水米不沾。内遣老妪问曰:不食可无恙乎?余曰:安谷则昌,绝谷则亡,宁得无恙?第是痘不食,非以寒凉太过,非以荡涤伤胃而然。胃果受伤,气血乏本,气血果虚,浆从何自?此痘本逆,所赖治于未发,脏腑不至溃败,气血得以融通,故得成浆如此。然药力仅可以搜刮隐伏之毒,未能驱除煿炙之火,上焦清气,何能便彻?只恐枭恶之毒,终非药力能净为畏耳。次日十朝,正面有回意,绝不思食,日期渐迫,用大黄、石膏各一两,生地两半,黄连、山楂四钱,佐以荆芥、牛蒡、甘草。十二朝,胃气忽开,神情才爽,热势亦和,回结颇佳。时值献节,渴想年糕,因而无物不思,次日便饭,便食肉。十五朝回到,诸证悉愈,痂落如松皮。后又满口生疳,齿牙几落,又服牛黄、珠末,并黄连解毒汤,十余剂而渐愈。月外复发一身血风疮,身无余肤,将百日始得霍然。是痘疏表达里,驱毒导瘀,凉血清火,自巅至末,不撤一剂而得收功。当危疑时,议论纷纷,有云平昔斵丧肾虚而故腰痛者,有云禀气素薄而故神情昏倦者,有云从来肥甘不能入口而胃弱者,有云如此稠密气血有限何能当此荡涤者,有云痘疮何曾有此治法深以为怪诞者。非复翁明时局,专信任,亦何能奏功!
铨部钱孺翁一爱,平时内热,瘦骨如柴,乙未仲夏出痘,热如炮炽,腹痛异常,身体不能转侧,口秽喷人,紫滞稠密,但不细碎,惟幸初朝毒火虽恶,尚未有定位,以大黄四钱,石膏七钱,生地六钱,黄连一钱,佐以青皮、山楂、荆芥、葛根、赤芍、桃仁、地丁、红花、地龙,临服和猪尾膏盏许,以一方服及六朝,色渐肥红放白,腹痛稍缓,余俱未减,仍用前方;至九朝浆甚充足,腹痛与炽热较前尤甚,眼虽封而眼角流血,谵语不寐,饮食不思,前方增犀角,倍加大黄、生地、石膏,减猪尾血,临服以化毒丹调入牛黄一分,珠末二分;至十二朝,头面发臭,方能进粥碗许,一日三次,腹痛与炽热依然;至十八朝而始跳脱。疏表达里,凉血导瘀,清火驱毒,自始以至终,一方成之。是首尾疏达,又一验也。如此治验,难以数纪,聊附一二以证其大略耳。
姚无奇幼时,于壬戌之秋,忽一夜吐泻三十余次,口不能合,两目失神,绝不身热,痘出蓦然,若不知何自而致。痘甚细密,而且一齐涌出,仅得分珠,却无空隙之地,颗粒固满,却似水珠,有顶无盘,乃剧虚剧寒之证,与逆相去几希矣。证象固危,所希冀者,气血尚未离散,乃早图之,或可挽回。疏表达里之剂,一不相及,初朝即用保元汤加白朮、木香、当归、熟地、诃子;如是之剂,服至六朝,仅得中守而已,倍加参、芪外,用鹿茸、肉桂。至八九朝,身得温暖,窠囊觉厚,浆水及半,但不苍老,前方减鹿茸、肉桂、诃子,加白芍、茯苓、金银花,神目开爽,乳食大进,而回痂终软薄,可见虚剧之证,首尾温补,尚不满其分量,其可循规则而疏达也乎?第今无是证矣。
逢仲老公郎痘止八十三颗,始事者以痘甚稀,仅以轻缓之剂,按日期规则以治之。十六朝,咸以为功成矣。延至念六朝,逢老意中未能释然。予适雉城归,邀予往视,但见两目彷徨,如临白刃,干呕不止,愁楚非常,阴囊两傍,俱有一小毒如桃核大,隐于肌肉之下,色且黑黯,此余毒闷焉者也。予乱弗药,是晚即毙。
一徐友一爱未及半周而痘甚稀,颇红活,宛然一顺证。惟身热如火,至浆后躁乱不宁,霎时收敛,而红晕焮赤,痂甚焦燥,腰间与环跳处,发出两痈如掌大,板硬如石,焮肿如拳,其余小疔,不计其数,痛楚甚惨,以必胜汤日服二剂,外以胭脂调入化毒丹贴之。十朝至十六朝,以一方治之,疔渐起渐退,二痈溃而成脓;后以忍冬解毒汤加地丁、当归,调治收功。
一范氏女三岁,痘可以数纪而且绽突如珠,红润可观,据痘似可弗药,究其烈热如炮,昼夜叫喊不已,左目焮肿如桃,以大黄、生地、荆芥、甘菊、赤芍、黄连、木通、地丁、青皮,自三朝服及十四朝,始得身凉体静,回好目亦无恙。如是之痘,不能枚举,聊纪一二以验大略云耳。
雉城臧明远子幼时出痘于壬戌,甚密而得充肥。臧以稠密忧虞,余曰:痘虽密,颗粒绽突,色不干滞,虑不在此。所可虞者,近于紫艳,身体太热耳。以清热解毒汤日进二剂,五朝大解一次,余无别证,未思饮食。次日而浆即老,红晕焮赤,大便又三日不解,恐其成火褐证,谓主翁曰:急宜润其大便,使毒以利松为妙。成一火褐,余毒太重矣。前方重以生地、滑石两许,更加黄芩,药未及熟而燥痒即发,举家彷徨,急服之,更余解黑粪,极臭极硬,即爽快熟睡,红盘渐淡渐收,饮食大进,以忍冬解毒汤调治而愈。
竹溪沈氏子二岁时痘,热不二日,放标于足胫,歪邪阔大如螺靥,紧贴皮肉,周身细密无空隙。次日,(艹瓢)沙迭钱间于通身,恶形不计其数。且痘色与肉色一般,肌肤板实,无粒不陷,叫哭不已,脉惕筋抽,是毒滞血郁之痘也,与逆之相去间不一寸矣。以必胜汤减桃仁、生地加当归,日进二剂,不见起发,乳不及半,大便去五六次;大桑虫日以四枚,六朝稍起而未松;减蝉蜕、葛根,倍增大黄,大便日去十余次;至八朝渐松渐红,身渐热,成粒者起绽,成块者松泛如球,始成脓,乳食大进,未得安睡,时或叫哭咬牙;悉照前方,十四朝堆结如壳,痂亦滋润;以忍冬解毒汤加当归,调治全愈。
骥村钱东白幼子,痘及七朝,行浆期矣,通身顶陷紫滞,其环跳处堆聚如燕窝,俱板实不松,眼与鼻若未痘者然;并其头面俱板实,昼夜躁乱,殆无宁刻,时常干呕,筋脉抽惕,此毒伏于内,气壅血滞故耳。始其事者,谢绝去矣。余以大黄四钱,红花、生地、蝉蜕、牛蒡、地丁、荆芥、元参、青皮、黄连,外加白项地龙五条,服过三剂,大便日去三四次,痘稍有起势;服及十剂,大便方去十五六次,所解皆是黑垢如胶漆,臭恶无伦,通身头面,顿尔起胀,实时眼封鼻塞而浆沛然矣。其环跳堆聚者,尚未松泛;仍以此方,服至次日十二朝,大解约去二十余次,仅似清水。一老妪惊惶而问曰:如此频解,可无害乎?予答曰:痘今成脓,前躁乱,今安静,皆便中来也。可许收功乎?予曰:必得环跳穴处,成浆结痂,饮食能进,便许无恙矣。至十四朝,臀上浆行且饱满,胃气顿开,大便即止。不假一分滋补,不假一分止塞,饮食日增,方以和解余毒之剂而收功。
雉城臧君陶幼时出痘于庚申,甚稠密,甫及三朝,即起绽如珠,囊窠飘薄,归附不厚,不甚安静,身体微热;四朝即用保元汤加芎、归、熟地;六朝渐渐肥红;八朝囊渐苍老,浆未及半,大便不实而浆停,重剂参、芪加川芎、鹿茸膏、木香、白芷,浆得充足;后调理收功。
后林潘中山幼时痘证,囊似天泡之薄,红晕焮紫如霞,彻夜无眠,身热如火。渠尊公宗老在江右任所内,与乳母深以皮薄为不足,彷徨无主。予力辨其故而始信。即用黄连、犀角、大剂生地,佐以荆芥、丹皮、蝉蜕、牛蒡,临服调牛黄一分,自第二朝服至六朝,渐渐苍老,散漫游红,亦渐归附,根盘圆净,顶白根红;仍以前方服至九朝,脓浆满足;前方加金银花、元参,始终以凉血清火解毒收功而愈。脱痂之后,尚多余火,一路清解霍然。
予一乡亲年十七,勇力过人,忽一日,身热昏迷,周时即痘一齐涌出,稠密无空地,形与色宛似水珠,但根窠结卓,呼吸之气甚雄,薄之非因虚也明矣,平昔勇力无论矣。其所以然者,气与血均为毒闭,两不至之故也。以荆芥、葛根、赤芍、红花、木通、地丁、紫草,重以青皮,外以山楂二两煎汤代水,日服三剂。次日,顿然苍老;第四日,即顶白根红,复用前方;七朝浆足饱满,其体原厚,缘为毒遏种种故尔,一开其牖,正气勃然莫御矣。两痘浮衣则同,一为火炮气蚀,故壮热游红;一为毒涌血郁,故昏迷色白。一凉血清火,一松毒活血,各究其致,游红者敛,色白者红,囊窠俱厚矣。
乌程陈大尹乙巳岁,一孙痘稠密干红,始任事者有三人焉。先以升发,后以凉解,五朝顶平囊扁,七朝眼有开意,鼻将有息,三人辞陈某而去,延先君以决生死。先君验其头温足冷,非热毒可知;而且身安体静,毒已尽行于肌表又可知。曰:此气血虚馁,非毒滞不松之谓也。陈某意中以为必毙,问先君曰:此证可挽回万一乎?先君答曰:痘疮放点以至落痂,一以气血终始其功。气血充达则得以领毒而起胀,气血鼓荡则得以化毒而成浆,气血还源则得以解毒而落靥。今痘不起胀,犹之更筹一般,筹得依刻而起,非筹自起也,必需漏水下壶,更筹得起。论及于此,陈某大悦。先君以参五钱,芪八钱,鹿茸膏半盏,佐以芎、归、淮熟地,少加肉桂,连投二剂而痘即起胀如珠;再二剂而浆即充满。后以参归化毒汤收功而愈。是证不概见矣。
孝廉王遇老一小儿,甫三岁,痘在五朝,通身稠密,全不起胀,人不狂躁,热亦不甚,有似馁而不充。余按其皮肉则板,探其口内如脂而多干呕,则知其毒壅于内外,故不能起,非气虚不振之论也。以大黄为君,佐以疏表活血之剂。至临服时,复持疑而问曰:毒滞攻之,固其宜矣,万一精神亦从而荡焉,奈何?余曰:妄投则然,对证不惟不损,正以护精神之地也。二剂服后,便有起势,干呕减半而身反势矣,是毒透达之象也。前方加黄连、生地,服至十二朝;后以忍冬解毒汤而愈。
冯春元一小爱三岁,痘甚密,八朝绝不起胀,顶陷色滞,筋抽脉惕,日夜不宁,频频干呕,大便日去二三次,宛似一内虚平扁之证。始事者,谢绝去矣,举家哀号待毙。余视之,顶虽陷而板实,色虽不荣而紫黯,未有内虚而形板实者也,而况紫黯其色乎?至于种种见证,皆毒火发泄无门之象。余以大黄、青皮、山楂达其里,荆芥、牛蒡、桑虫疏其表,红花、桃仁、赤芍、猪尾膏以导其瘀,黄连、石膏、生地以清火凉血,二剂稍有转机;又二剂,更用化毒丹调入牛黄、珠末以化毒清火,大便日去十余次,多而且畅,秽垢般般,顶即起,盘即润,浆亦迅速,余证未能跳脱,首尾一方,至二十朝而始霍然收功。
戊午,一沈氏子痘密而红,色嫩而薄,身不甚热,察其神情,内证绝无隐伏深藏之毒,先以疏透,四朝而囊窠悉起;即以参、芪、芎、归、淮熟地、甘草、山楂,日进二剂;七朝渐苍,次日浆行;十朝浆颇腻而不能老,寝食亦安,减血药加白朮、山药、茯苓、金银花,调治收功。自甲子以来,是痘百无其一矣。
王含叔一爱三岁,痘方见点,即便咬牙,周身痘色俱白,宛似气虚,探其口腻如脂,背上有三四点紫黯干红者,微露其端,则知其斗牙者,肝肾之毒火也;色白者,血为毒郁而然也。以活血散火疏肌透发之剂,痘色渐红,但红而不润,颗粒不松,频频干呕,夜不成寐。三朝,用黄连、生地、丹皮、牛蒡、荆芥、木通、红花、青皮、蝉蜕、山楂,临服和猪尾膏半盏,日进二服;色顿矾红而未活,唇口渐黑如煤,前方倍用黄连、生地加滑石、地丁,外以牛黄七厘,并猪尾膏服;至七朝,色方红润,头面放白,干呕减半,大便日去四五次;十朝浆亦堪回,唇壳已脱;照前方至十二朝,唇复焦黑,痂老而燥,仍复咬牙,大便日解十余次,绝不思食;前方大剂生地加石膏,日进二服。牛黄每服一分,珠末二分,猪尾膏亦如前。至十五朝,铁嘴复退,终不思食,大便约去三十余度,痂落八九,四肢强直,仰卧如尸。十六朝唇口又黑,咬牙比前更甚,大便无度,俱如胶漆,或如药汁,点乳不进,以莲肉、红枣、扁豆煮浓汁,灌入其口咽下,而此汁即出如漏。乳母以寒药太过,脾气损伤如此,皆有怨言。主人明理,谓此药不投,何能起发,以至落痂?第痂已落,何复如此?叩予之故。予曰:痘贵乎终,以余毒脱卸之难也。若余毒内攻,事已去矣。余毒得透,可无虞矣。其余毒必结于大肠而故暴利如倾,又结于肝而故咬牙不已,不则何以唇口犹如干漆,三退而三结也?必得内毒成熟,有脓血便出,方可保全;然得精神有三四日可支,内毒一二日可熟便妙。是日十八朝矣,以牛黄七分,珠末一钱四分,为两服,蜜汁调下。傍晚,解紫血甚多;踰时夹脓夹血,倍于初次,即睡去。至夜,便寻乳食,咬牙顿止,唇口松退,神即苏爽;至天明,解一硬黑粪如石,大便五日不解,乳食大进,收功而愈。
余一孙女四岁,戊子暮春一晚,大热如炮,躁乱不宁,不踰时而衄如注,血紫成条,有意乱心慌之象。是夜即以凉血攻毒饮减红花、紫草,加石膏、元参、地丁,连投三剂。次日,午刻见痘,不红不紫,如晦色椒皮,窠囊不起;第二朝,衄止,热亦减半,叫喊不已,躁乱如初,暂减石膏,同大桑蛀,用猪尾膏盏许,和于药内,日服二大剂;服及七朝,渐起渐红,大便日去七八次;九朝浆行,渐入佳境,药饵遂懈。十朝晚,身复大热,叫喊仍不绝口,满面搔破,犹幸鲜血淋漓,急用胭脂调入化毒丹贴之;前方重以大黄五钱,生地、石膏俱两余,三剂后,十三朝始定,收结而痂尚燥,寝食仅得其半,以忍冬解毒汤减红花加大黄、生地,十六朝收功。
徽州程氏一子三岁,丙戌残冬,一日,大热烦渴,口热如炉,舌胎即芒刺而黑则其咽干可知,见点于肌肉之间,隐隐若麻,干红晦滞,彷佛乎逆,幸在初朝,以清凉攻毒饮加蜜炙麻黄二分,以隆冬也减犀角,二剂细碎者悉退,颗粒分明。又二剂,色亦稍转。四朝,泪流如胆汁,唇渐堆结如煤,谓之铁嘴,大便昼夜约去十余次,一方服至六朝起胀;八朝行浆,胃气未开,神情未快;十二朝,铁嘴松褪,寝食渐安。首尾一方,收结成痂,以忍冬解毒汤至十六朝收功。
七里温广心大郎八岁,出痘于乙酉仲冬,值久疟后,精神疲敝,饮食不思,痘毒溺血如膏,胷膈闭闷,唇黑如煤,舌胎如刺,两颊不分界地,天庭明朗,身上稠密干红,腹更有紫背浮萍斑点,如是毒火,身反不热,内郁故也。以凉血攻毒饮,大黄为君,加桃仁,每剂和大桑虫,日服二大剂;五朝未见转机,前方倍大黄五钱,生地两许;七朝两颊松透,红活成颗,身体大热,余痘亦俱红润,腹斑渐淡,前方减葛根、蝉蜕、紫草、红花、桑蛀,加黄连、石膏,每服调牛黄化毒丹一钱,日进二服;十朝浆足,腹斑悉退,胃气顿开;十二朝唇壳褪脱,舌竟红活,头面堆砂收结,身上气足血收,寤寐俱安,前方减大黄、黄连、石膏、桃仁,加金银花、贝母攻伐之剂,止一剂不及,便不思食,神情仍复不快,痘即停止。予骇其故,岂攻之太过而真元不继耶?抑攻力未足而毒火窃发也?猛省其故,失检其溺,取视犹然,使内邪净尽,小肠何犹乃尔也?悉如前法,连进二剂,诸象速转,捷于影响。服及十八朝,而溺始淡黄其色,以忍冬解毒汤始得收功。
孺山钟晋叔一郎七岁,甲戌出痘,未见点时,腰腹倏尔疼痛,至欲解更甚,及解逼迫异常,急不能待,而卒不能解,因艰塞而努力,因努力而愈艰塞,不惟不得解,努力之极,气反上涌而面颜俱变,俄顷而恶象复然,此毒深藏于脾肾也,以必胜汤去生地,连投二剂,身体壮热,见点稠密不松,干红色滞,痘与皮肉按之俱板,气壅烦闷,身无安放。前方服及四朝,大便见毒垢,如漆如胶,紫黯其色,前方加黄连、石膏、生地;服及七朝,头面焮肿如球,周身四体胀满如吹,有如气鼓,目之可骇,所幸痘亦得胀;十二朝浆行;十四朝浆敛,悉以一方主之。大黄用及斤余,大便日止一次,口内成疳,目睛起障,身热未和,以拨云散合忍冬解毒汤,调牛黄、珍珠;服至十七朝,所进仅止稀糊,所存惟有皮骨,与参汤数匙,口即干腻;嗣后弗药,惟以牛黄、珠末日服二分,佐以吹药,疳与障渐愈,饮食渐进;月余后,肌肉生长,精神康复。次年患一闷沙,不及进药而毙。惜哉!
黄复初八郎,癸酉孟春,一日身体燥热,肉瞤筋惕,两目昏沉,痘之象也。愁容万状,稍动其衣被,痛楚等于剥肤,是颖毒郁于皮肤也。即用必胜汤减桃仁加桔梗,用大黄四钱,连进二剂,痛不稍减。照前方,大黄六钱,又二剂透出,一身紫滞干红,绵密无缝,痛始减半,大热如火。前方加黄连、石膏减葛根,服二剂,颗粒分明;六朝充肥;九朝浆势沛然。因痘象可观,药即懈弛。次日燥痒难禁,头面搔破,血流满面,急以药胭脂贴之,悉如前方;外以牛黄二分,珠末四分,匀分三服,调于药内,日进三头汁,次日复灌;十二朝堆沙渐收,腐烂作臭,胃气日开,神情日爽;十六朝收功。用大黄斤余,牛黄二钱。
余戊子一孙,壬辰初夏一晚,大热如烙,叫喊不已,如蚓在灰,次早大小便去血,解后稍缓,俄顷复然,急以必胜汤加石膏,连投二剂;日晡即见痘,窠粒不松,痘色紫黯,大解皆紫黑成片成条,散者成流,叫喊愈甚,照前方重以大黄、生地、石膏,昼夜三大剂,每剂和猪尾膏一大盏,并大桑虫;服及七朝,色渐红活,囊渐松透,终是叫喊不已,前方减葛根、蝉蜕;九朝放白;十一朝行浆,诸证减半,大便日去七八次。药饵稍缓,仍复猖獗,更加燥痒,痘顶穿破若圈,喊不绝口,悉如前日进三大剂,十四朝得有霁色;十六朝叫喊复作,愁楚万状,便出紫黑血片如蛰皮,散瘀血有一粪杓,即安睡,醒余便思食,身热始和,大便顿愈,溺犹血水。念六朝夜半,骤然躁乱,舌起一疔,以牛黄分半,珠末三分,蜜汤调服;以忍冬解毒汤加大黄钱许,用地丁煎汤服;及念八朝,舌疔即褪,月余始得安痊。约用大黄三十两,石膏、生地俱二斤半。
一凌姓之儿仅周岁,身体壮热,躁乱不宁,如蚓在灰,痘未见而两目昏眊,是痘象,知其毒壅上焦之故也。即以凉血攻毒饮去生地、红花加山楂、地丁,一剂而神即安,日晡见痘如麻;再二剂而细碎者渐消,朗朗分珠。其祖父称谢不已。照方用生地、红花并大桑虫,日进二服。以一方服至十二朝,顺叙收功。此仅躁乱一项,更得治于未痘,故潮头无甚风波。
孺山钟去疑年及二旬余,一日府试归见痘,昏沉不语,有疑其为虚者,有云其为劳者,五日矣。窠粒不松,盘晕焮赤,两颊通红,不分界地。且气粗壮热之极,此热毒上涌,清气阻塞,心窍为痰所迷,虚劳何与焉?以凉血攻毒饮减红花、蝉蜕加贝母、地丁,日投二剂;七朝界地渐分,痘渐松泛,神情犹然昏愦,前方减葛根加石膏、黄连;八朝始省人事,方知己之出痘;九朝而浆沛然;十二朝收结,遂弗药而愈。俱以一方终始其功。
一贺氏子四岁,出痘于仲春,满目愁容,天柱不举,神情躁而若倦,身不甚热,痘点隐跃于皮肤,按之板实,板则非不振矣;且多游蚕,不拘其数,其色干滞而多白黯,黯则非真白矣。且有椒色间乎其中,溺血如膏,口秽若腐,则此天柱不举,愁容厌倦,全是毒火内扰,以故情绪难支,用必胜汤减桃仁、红花,稍加蜜炙麻黄一二分,和桑虫一大枚,日投二剂;服及四朝,身渐热,色渐红,颗粒亦渐起,时常干呕哈舌,前方加黄连四剂;毒火涌发,骤热如焚,盘若涂朱,天柱顿起,外加石膏减干葛、麻黄。自七朝以至十朝,放白成浆,大便日去五六次,皆毒垢,愁容不转,壮热未和,饮食不进。十四朝堆结发臭,饮食得进,诸证平康,惟溺血未止。十八朝仍复壮热泛疤,口内成疳。一方贯至念朝外,始得痊愈。
李姓一幼弟,卒然腰痛,以及两胁两肩骨节皆疼,愁楚不堪,次日即报点于左腰,如豆大而色黯滞;又有数点,似痘非痘,隐跃于皮肤而多晦色,按之板实。以必胜汤四剂后,颗粒稍起而终不松,晦色稍退而未红润,续出者可以数纪,只是痛楚呻吟,昼夜不息,寝食俱废。以一方服及八朝,略松泛而得半浆;服过十二朝,痛楚方息,稍能寝食,将就收结而愈。是证幸痘稀疏,故得成功而且易。若一稠密,便如章继美之历尽艰难险阻矣,肾证之可畏也如是夫!
严璞庵一孙岁未满周,一日壮热昏沉,筋脉抽惕,以清肌透毒汤加木通、青皮一剂;次日即见痘,头额如麻,身上隐跃,以必胜汤减桃仁、赤芍、生地加当归;三剂后细碎者渐退,隐跃者渐透,虽见颗粒,却密而不松,滞而不红,胷背多游蚕珠壳,抽惕如故,减葛根加丹皮,每剂和大桑虫一枚,日服三剂;至七日顶白根红,惟游蚕珠壳未松;服及十朝,通身胀满,浆势沛然,独抽惕未已,壮热未和而多愁楚,大便自见点,昼夜十余次,皆毒垢,幸乳食如常。一方贯至十六朝,诸证平康,戏之方笑,以忍冬解毒汤;念朝外发出红斑如霞,调理收功。
臧比玉大郎四岁,一日,遍体燔灼,面颊通红,气壅昏愦,以必胜汤减桃仁、红花,加石膏三剂,后见痘如麻。又二剂,细碎者悉退,颗粒分明,但铺红若锦,热不稍减,神思复然。重以大黄五钱,生地石膏各一两,日投二剂;至五朝减蝉蜕加犀角;八朝浆足,大便日去四五次,神思始清;十二朝稍思饮食,有收结意,盘晕犹然焮赤;十四朝仍复泛疤,转侧愁楚,口内生疳。一方服至十八朝,诸证霍然,方以忍冬解毒汤收功。
骥村严青宇七岁一爱,壮热如火,四肢冰冷,下部直过环跳,躁乱如失水之鱼,无瞬息宁静,两颊一片通红,不见点粒,胷背干红晦滞,皮壅肉板,主人以为必毙,置之若弃矣。然痘在初见,毒无定位,以必胜汤,大黄五钱,连投二剂;四肢稍温,即加黄连、石膏,每剂和大桑虫一枚;又四剂伏火通透,两颊红中泛点,四,体顿热。一方贯至九朝,遍体充肥,粲然可观。主人喟然叹曰:前者儿女辈毙于痘者十数人,凶象皆未及此。是痘得痊,往者不堪回想矣。乃竟首尾,一以攻毒凉血松肌。十二朝浆黄如蜡,渐收渐结;十八朝诸证霍然,痂落收功。嗣后,口复生疳,两目肿赤多泪,以拨云散去木贼加牛蒡、元参、花粉痊愈。约用大黄二十余两,石膏、生地各二斤,大桑虫四十余枚。
乙未,郡尊一子,岁未满周,一日,身热如火,汗如雨下,左眉棱焮肿如桃,愁楚不宁而有痘象,乘痘未见,毒无定位时,即以必胜汤减桃仁、红花、葛根、地龙,加石膏、丹皮、羌活,连投两小剂;外以牛黄半分,珠末一分,调入化毒丹三匙,蜜汤调送,分为两服。次日见痘,头额细碎如针头,悉如前服。又次日细碎者俱退去矣,而汗亦收,颗粒分明,第肤赤如霞,热仍火炽,愁楚复然,惟喜乳食能进。一方服及六朝,顶白根红,减蝉蜕;八朝浆足饱满,热势不减,眉宇未开;九朝迅速收痂,耳骩便起一毒,如鸡卵,照原方用桃仁、红花;十二朝出脓,背上腰胯,随起四毒,通如前剂,并化毒丹;至十六朝,亦俱成脓平复,相继又起大大小小十数余痈,更多恶色青紫,如伤目之可畏,以金银花、赤芍、地丁、贝母、羌活、牛蒡、当归、元参、甘菊、甘草,仍合化毒丹,服至念四朝而始收功。是痘热法名为火里苗,毒先于痘名疙瘩块,令不早图,痘其焦紫内溃矣。
陈白庵一爱三岁,一日骤热如炉,燥炙如烟,惟额汗如雨下,至晚,即见点于太阳,两颊如榴皮,红而黯滞,连成一片,不见点粒,通身稠密干红,口渴烦躁,彻夜无眠,第幸在初朝,毒火虽炽,尚可扑灭。以大黄、生地、黄连、紫草、地丁,佐以木通、荆芥、丹皮、牛蒡、山楂、青皮、赤芍,日服三头汁;次日汗收而热减半,前方减黄连加蝉蜕、大桑虫;服及四朝,两颊红中泛痘,色渐光泽,神情未舒,胃气闭塞,前方每剂调牛黄半分,日投二剂;七朝顶白根红,神情半爽,身复壮热,仍用黄连,减蝉蜕、桑虫。守此一方成浆络靥,至十六朝,邪毒退听,正气康复,瘢痕尚燥。几及一月,复发血风疮,以忍冬解毒汤加生地、黄连、赤芍减红花,又一月而痊愈。
慎复庵长子其章,九岁时痘,烈热如焚,紫滞干红,窠囊平板,无一隙地,通身焮肿如吹,四体强直如铸,仰卧而不能转侧,犹如捆绑,痛楚非常,叫喊不已,此枭毒烈火,表里俱狂,以大黄八钱,石膏两余,生地两半,黄连三钱,佐以清喉松肌透表活血,更以猪尾膏调入盏余,日投二剂;六朝势不稍缓。时值炎天,畏热如炉,乃以藤席铺地以安之,犹云背下如火;外取三七草,捣自然汁,用鹅翎以拭之;仍以前方。服过八朝,景色如故,计无所施,将鸡溏矢酱色而有尖头者,和六一散为细丸;又用六一散和冰片二厘,研匀为衣,灯心汤送服。踰时身振体战,臭汗如浆,霎时涌出大黑螺疔于肩背四肢十五六处,烈热顿和,痘即肥红光泽,方得屈伸转侧,终是愁楚未开,水米不沾,尚属可畏。其疔即以银针挑破,用胭脂膏贴之;仍以原方首尾一辙而得成浆收结痂落收功。二十朝外,口复生疳,尻骨又生痈毒,一僧治之而愈。
朱嘉直子一日炽热烦躁,愁容万状,脑后先起两毒如桃,不知其为痘之疙瘩块也。嗣即见痘,稠密干红,仅不细碎,然颗粒不松,以必胜汤加元参,自二朝服至七朝,大便日去四五次,色渐肥红,囊渐松泛,神情颇安,大有行浆之势。第壮热未和,一老妪谮曰:痘子惟恐脾胃不实,反用大黄宣他,今痘根俱泄出矣。相公当自有主意。果惑于其言,遂中止两日,浆亦中止,神情复躁,炽热更甚,频频干呕,头面破伤几半,口秽若腐,唇口焦裂,彷徨之极,复邀余视。余谕之曰:中气果泄,无论别证,有不头温足冷者乎?何以其热更炽耶?急以前方加黄连减蝉蜕;其破伤处以药胭脂贴之。至十一朝破伤复灌,通身浆亦复行,两疙瘩并成一大疔,黑硬成坑,亦以胭脂膏贴之。越三日,其疔腐烂,脓浆旁溢,软绢拭干重贴。十六朝渐尔收结,胃气渐开,诸证渐得平复。其疔至念朝外收疤,首尾以一方成之。口内生疳,终以清热解毒收功。
一许友幼时见痘,细如针砂,头面焮肿,未及两朝而眼即蒙闭,热如炮炽,愁楚之声不绝,以必胜汤加黄连、石膏,连投三剂,即大解七八次,而细碎者悉行退去,两目仍开,热亦减半,痘虽成颗,尚顶陷不松,干红未润;前方减黄连、石膏,服及七朝,囊松色润,眼封鼻塞;八朝,有放白行浆之势,未得沛然,大便约去二十余度,始如胶漆,继若清水。乃尊疑其虚滑不禁,果尔痘变灰白矣,尚嫌伏毒松而未畅,故下利清水,畅则矢必黄结矣。仍以前方,服及十朝,浆足,胃气渐开;十二朝神情开爽,大便顿实,收结而愈。后左小股发一余毒,以忍冬解毒汤收功。
箬溪高氏子,痘颇匀朗,明润粗壮,道中一友,目之为顺,投以平和升发之剂。主人以夜不成寐,身体壮热为虑。不知更有血丝绕于目胞之下,拳毛倒竖如鎗,可虑更甚;若壮热不寐,又其次矣。喜仅在三朝之内,犹可攻逐。用大黄三钱,佐以赤芍、红花、地龙、大桑蛀,余不过松肌透发之类;服至五朝,血丝渐淡而眼合,壮热稍和;十朝浆足肥浓,攻发似乎可已,第两太阳未胀,毒根犹未尽彻,神情未爽,恐亏一篑,大黄与桑蛀服过十三朝,方得如意而回。
一宋姓者三岁一子,痘颇磊落绽突,而根无盘晕,其色则晦滞灰黯,宛若为尘垢所蒙,体不甚热,口中秽气满幄,躁乱不宁,此系热毒遏郁于内,故见证乃尔,身体则不热也。是病在血而不在气,以大黄、红花、紫草、赤芍、丹皮、地丁、荆芥、山楂、牛蒡,自三朝服至六朝,色渐红活,亦渐安;八朝顿热如火,秽气减半,顶白根红,减紫草、红花、赤芍,加生地、黄连;九朝浆成迅速,寝食渐复,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
一张氏之室,年十九岁,忽然壮热如烙,喉间刺痛,不能咽津,咬牙不已,神情躁乱,次日即见痘如针砂,色似胭脂,道中一望而去者不一矣。其证虽恶,以其尚在初朝,毒无定位,以大黄、石膏各五钱,生地七钱余,佐以荆芥、地丁、丹皮、赤芍、干葛、元参、牛蒡、木通、甘桔,用芦笋两许煎汤代水,日投三剂。次日三朝,头面即颗粒分明,前方更用桑虫一大枚;五朝色转肥红;七朝放白;九朝浆势沛然,咬牙方止,热犹火炽,仅咽稀粥碗许,犹苦难吞;十朝头面堆结,愁楚未舒;十二朝血收气足,回脓结靥,发臭难近,饮食大进,诸证悉愈,首尾以一方成之。
张金友子二周,癸巳季冬,忽一晚身热躁乱,咬牙弄舌,痘象迭呈,以清肌透毒汤加大黄、牛蒡、青皮;时值初寒,佐以炒黑麻黄、羌活。二剂后枭毒腾涌,躁乱更甚,两目彷徨,啼号干呕,筋抽脉惕,大便倾泻如注,此热毒内乱,下注大肠,不容传送而故涌泄也。乘痘未见,势虽猖獗,毒未内攻,因势而利导之,是摄万象于两仪,关窍在此。前方减羌活、麻黄,加丹皮、地丁、木通,三剂后泻即止,诸证未降,以冲突之势稍缓,不至奔腾下注耳。所谓大黄能止泻,信不诬也。见标数点于左额,细如针头,当喉十余点,犯蚊迹咽关,照前方倍加大黄暨元参,每剂和猪尾膏盏许,大桑虫一枚,日服二剂。次日三朝,天庭清楚,但是不松,地角细密,即以胭脂膏贴之;右颧不成点,身幸分珠,其间游蚕珠壳者,不计其数,悉如前方。至五朝弄舌止,右颧方见点,口内脱皮,乳不能吮,食之煮熟红枣,不变而出,大便复去五六次,以全体恶毒涌发,火性奔腾,不暇分消而故直出,是谓邪热不杀谷,前方减葛根加白芷。七朝痘渐肥红;八朝右颧及游蚕珠壳俱起胀,大便去黑垢甚多,如胶如漆,日进米糊二三碗,两太阳未能起胀,以毒根未尽透也,日服大桑虫四枚,猪尾膏盏许,前方减蝉蜕加山甲、生地。十朝通身浆足;次日渐渐收结,大便复止,寝食俱安,声音不亮,间或咬牙,前方减山甲、大黄及半,加金银花、甘菊,外以牛黄半分,日服两次。十四朝诸邪退听,调理收功。是证始终以攻毒疏透为主,补拓收敛,毫不与焉。即寒凉之味,亦不相及,以热毒深藏隐伏也。痘本凶暴无伦,朝头无甚风波,末路得无余证,皆得早图之力也欤!
蔡文清一爱五岁,忽一晚躁乱如涸辙之鱼,未几即昏愦,面如土色,两目失神,若立刻可毙者。以大黄、羌活、青皮、红花、蝉蜕、殭蚕、炒黑麻黄、荆芥穗、木通、山楂,连投二剂;次日神情稍醒,两颊通红,身上见痘数点,照前方减麻黄、殭蚕,加丹皮、地丁、赤芍,和猪尾膏半盏;三朝身体壮热,人即醒豁,两颧隐隐见点如针砂,颔下稠密,近于托腮,即用胭脂膏封之。身间珠壳甚多,喜磊落成颗,但嫌干红少润,前方去羌活加黄连、生地,每剂和入一大桑虫。四朝颧即清楚,五朝色转红活,鼻塞眼封;七朝珠壳起顶,食薄粥一茶瓯,大便日去三四次;九朝头面堆结,身上浆满,壮热未和,腹痛异常,愁楚不能转侧,倍以大黄,临服调入化毒丹二三匙;十二朝痛渐缓,渐得转侧,饮食大进,以忍冬解毒汤调治回好。
钱氏子忽身热如烙,次日痘即一齐涌出,细若针头,白头至足,浑无隙地,色滞干红,时时干呕,彻夜无眠。以大黄为君,佐以青皮、山楂、荆芥、地丁、蝉蜕、赤芍、红花、紫草、黄连、木通,临服和猪尾膏一盏,连投三剂;第二日两颊即成颗粒,但界地未分;至三朝通身亦分珠磊落,第壮热未和,干呕稍稀,前方加生地;五朝肥红光泽,热势减半,前方去蝉蜕、黄连加甘草;八朝放白成浆,稍思饮食,去红花、紫草、猪尾膏加连翘;九朝复壮热大渴,时或咬牙,仍加黄连,重以生地、石膏;十二朝诸证渐退,寝食渐安,方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约用猪尾血三碗余。
闵佺木子报痘于脊,黑陷歪斜,按之板硬,余痘隐跃于皮肉间,点粒甚细,色滞干红,躁乱不寐,体不甚热,速将母痘挑破,以胭脂膏贴之,用必胜汤减生地;服四剂后,报痘圈即松白,盘即红润,中心尚黑,余痘透发成颗,未能光壮,照方用生地减桃仁、干葛加殭蚕,每剂和大桑虫一枚;五六朝起绽如珠,主痘成浆,如烂头疖,神情未快,饮食未进;九朝浆足饱满,寝食得半;十二朝收结霍然,方用解毒养荣调理收功。
闵明生一爱四岁,痘颇稀疏,颗粒细结,俗呼为石痘者是也。两颊界地不清,周身干红晦滞,至胷腹间遍满此斑,眉愁腹痛,寝食不安,身不甚热,以必胜汤撤生地加紫草,每剂和猪尾膏半盏,日服二剂;至五朝斑色渐淡,两颊渐清,前方减葛根、蝉蜕,用生地、当归;九朝其斑悉退,浆甚充满,腹痛顿止,照方减桃仁、红花并猪尾膏;次日收结甚速,身体反热;十一朝根盘复泛,两颧疤内累累重出二痘,但神情爽朗,不为梼杌,仍用大黄、蝉蜕、赤芍、金银花、荆芥、当归、牛蒡、地丁、山楂;服至十五朝,半浆半靥,模糊收结;嗣以忍冬解毒汤痊愈。
庚辰臧比玉子三岁,一晚彻夜躁乱,两眼朦眊,次日发出一身蚤斑,按其体肤,头温足冷,神情昏愦,是毒伏藏于内,血受其殃,凝结成瘀,外呈此象。幸在发始,庶可破涤,此瘀一活,不惟毒透,并火亦松,以必胜汤生地换归尾,用大黄五钱,桃仁三钱;服过六剂,斑不见退,痘不见起,更佐猪尾膏盏许,并大桑虫和入剂内以助之;服过十一二剂,斑渐淡渐退,而痘方见点,三朝即齐,痘可数纪,蚤斑悉退无余,神情终不开爽,乳食点滴不进,前方减葛根、蝉蜕;服至八朝,痘将收结,景况依然,大便日去十数次,如药水,终是药力未充,守前方服;及十二朝,痘痂悉退,胃口只是不开,若谓胃气受伤,何以痘能透发以至落痂?若谓痂落无恙,岂有绝谷得生者乎?熟思其故,是证本恶,余邪自来能净,力主前方;直至十六朝,胃气顿开,神情始快,大便即止。以三岁小孩,大黄约用斤许而得收功,以见有病病受如此。
吾宗涟漪一爱四岁,身热如火,神情昏愦,两颊通红,鼻衄成流,身上隐隐数点,色滞干红,以必胜汤减红花、地龙加元参二剂,后红中泛点,细碎如麻,周身稠密如铺而多游蚕,珠壳亦间乎其间;前方服至三朝,两颊界地未清,却成颗粒,滞色略转,每剂和大桑虫一枚;六朝滞变为红,色犹如绛,唇口肿裂,前方减蝉蜕、葛根,加黄连、石膏;七朝放白珠壳泛顶;九朝游蚕统胀成条,时或咬牙腹痛,热犹火炽;十一二朝,头收敛而痂燥,身浆满而盘晕犹赤,神情尚困而未舒,以一方贯及十六朝,发臭异常;二十朝诸证顿愈,寝食得安而收全功。后左眼赤痛多泪,以拨云散治之得痊。
张又卓小郎方一岁,一日壮热如烙,遍体如霞,痘不甚密,色滞而平,有蟢窝见于手背,神情愁楚,不时叫哭,是腹痛使然。以消斑快毒汤加大黄,临服和桑虫一枚,日服二剂,手背以胭脂封贴;六朝霞色清,愁眉散,手背松浮泛白;七朝气尊血附,俱放白成浆,热势减半,去大黄、蝉蜕、黄连,加连翘、元参,日服一剂,十二朝回好。
一钱氏子四岁,痘在五朝,唇裂焮肿,体热如火,头面稠无隙地,身上疏朗,板实矾红,四肢胷胁迭钱者不一而足,躁乱不宁,以凉血攻毒饮加山楂、地丁减犀角,和大桑虫一枚,日服二大剂;更以金汁日服盏余,外用胭脂膏封贴;至八朝松泛如蒸饼;十朝通身浆足;十二朝发臭收结;十四朝身热始和,寝食俱安,方易忍冬解毒汤收功。
韩尺龙子六岁,乙未仲夏,忽一日身热如炉,头面通红,神情昏愦,见痘稠无余地,仅不细碎,盘若涂朱,内有珠壳几半,以凉血攻毒饮,倍生地、大黄,去红花、紫草,加元参、地丁;四朝加黄连,每剂和大桑虫一枚;五朝神情清爽;七朝珠壳皆透,减蝉蜕、葛根、桑虫;九朝浆足;十朝红晕渐淡,饮食渐进,头面收结;十二朝壮热方和,遂去大黄,减生地及半;十六朝回足。如此血热,不致带火成痂,爬肌抓肉,大黄、生地、荆芥之力不浅也。后以忍冬解毒汤调治,落痂未久,腠理未固,余毒亦未能尽净,见风太早,忽尔昏晕,急以疏风消毒饮而愈。
吾宗僴如一子,一日身热如火,汗出如油,神情困苦难支,似痘非痘,数点隐隐于头面,色滞干红。痘本是而若非,且热如火,汗如油,非恶痘不尔。以清热透肌汤,未用生地加大黄,二剂后,次日头面细碎如麻,身上见点处若集,隐伏处若无,此气为毒滞而通塞不均也。又二剂,头面颗粒分明,色亦觉润,汗即顿收,遍体涌出,内间鼠迹(艹瓢)沙,难以数纪,囊窠不松,色近于白,此血为毒郁而未着,非血虚白也,不则有一体两局者乎?前剂每服和大桑虫一枚;五朝窠脚渐松,囊顶未起,色转深红,神情得定,热不稍减,前方重以生地,加黄连、石膏;至九朝顶绽,食稀粥碗许;十一朝鼠迹与(艹瓢)沙俱得统胀如泡,而浆俱浓;十四朝盘晕始淡,头面收结;十六朝身得温和,胃气日强,方以忍冬解毒汤调治;至二十朝收功弗药。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
痘疹门
医案
《救偏琐言》曰:一段氏子三岁,见痘三朝,两颧细如蚕种,背多雁行,更有(艹瓢)沙间乎其间,椒红色,叫喊不已,炽热如焚,以清凉攻毒饮和桑虫一枚,日服二剂;四朝颧即成颗;六朝色即红活;八朝怪象俱统胀放白;十朝浆足,犹愁楚不能进食;一方服及十四朝,眉宇方舒,得进饮食,身体温和,收靥落痂而愈。
一女年及十四岁,倏尔身热如火,神即昏愦,两眼如畏刀锯,遍体如霞,痘未及见,死期若将至矣。即以大黄、石膏一两,生地七钱,佐以荆芥、赤芍、青皮、葛根、木通、牛蒡,日投三头汁;次日午后见痘,细似泥沙,色似矾朱,通身无一隙地,前方又服四剂;即成点粒,却稠密如铺,方叫腹痛,略知人事,大渴不已,揭衣弃被,前方加黄连、犀角、生地,两半,并大桑虫;服至九朝,始得红润,周身起胀;十一朝贯浆,连成一片如松皮,不能转侧,大便日去四五次,水米不沾;十四朝发臭满室,头将收结,唇黑如煤,身若寒战,热仍如火。一方贯至十六朝,顿思饮食,夜卧得半,热渴稍减。二十朝外,痂成一片,如脱一壳,得脱此难,方易忍冬解毒汤,月余痊愈。约用大黄斤半,生地、石膏二斤余。是痘得治于未见之前,更得首尾一辙,庶得挽回。若令见点,其势便成,牢不可破矣。
闵中介三公郎,方半周,痘出稠密如铺,色滞干红,颗粒平板,内多蟹爪,身体壮热,脉惕筋抽,时在二朝,以松肌透毒散加大黄七分,和入桑虫钱许一枚,日服二头汁;次日粒数即磊落,四朝红润;八朝松泛;九朝行浆,遂减大黄;十朝安睡,乳食如故,大便如常,收回而愈。
徐明涵一孙,身热如火,燥炙如烟,两颊通红,头面胷腹,肩背四体,痘密无容针之地,顶陷囊实,干红紫滞,丛簇象燕窝者,在于大股,大便日去三四次,始事者以断无生理而勇退矣。余取其囊厚色老,虽密成颗,可冀者此耳。以大剂必胜汤,用大黄五钱,生地两许,加石膏两半,每服和一大桑虫,日进二剂;服及六朝,头面起胀,眼封鼻塞;八朝胷背松透,色转红活,头面成浆;十朝燕窝统胀如蒸饼,身浆亦足,第热犹火炽,愁楚未舒,自膝至胫,犹紫滞不松;至十四朝,腐烂作臭,浆及足胫,邪毒尽发于外,寝食顿复,方易忍冬解毒汤,成痂落靥;至十八朝收功弗药。用大黄一斤,生地、石膏二十余两。痘后,大便但嫌燥结。
吴大雍兄二公郎,八岁患痘,颗粒颇朗,有鸟迹其形于肩背,兼多珠壳囊窠,通身平实,干红色滞,烈热如炮,愁容可掬,云胷膈烦闷难堪,以凉血攻毒饮,重以大黄,加石膏、地丁、山楂;四剂后胷膈渐宽,滞色渐活,第红艳若绛,前方加黄连并大桑虫,每服和入一枚;又六剂,头面通身起胀,鼻塞眼封,惟鸟迹与珠壳未松,毒根犹未透也,更倍以大黄、地丁加山甲;至八朝珠壳者圆绽如珠,鸟迹者统胀成条;九日脓浆充满,饮食大进,大便不过三四次,终是燔热不减,红晕焮赤,前方减山甲、蝉蜕、红花,倍以石膏、生地;服及十朝,热渐减,赤晕渐淡,头浆敛而身浆遍,减石膏、大黄;十二朝收痂过半,险变顺矣。是晚彻夜不寐,气粗烦闷,腹胀如鼓,变出意外。若以为伏毒未尽,而囊无不绽,浆无不满;若以为余毒归内,而血收已尽,痂厚而肥。决之于脉,气口洪滑有力,知其饮食停滞,究之果然。以宽中透毒汤减陈皮加莱菔子、大腹皮,外用山楂二两、麦芽一两,煎汤代水,服二头汁,腹即转动,随解而宽;嗣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
同袍钟徽老九岁一公郎,见痘一朝,体不甚热,囊窠不松不实,痘色不润不干,痘颇疏朗,似乎险中之顺,及神情则愁楚异常,云胷膈郁闷,目睛昏定,身无安放,此伏火伏毒之凶象也。以必胜汤去桃仁、生地,连投二剂,次日颧上发起寸许血丝两条,一横一直,如反手丁字,此非寻常血丝路也,贯珠而末能透耳。更以猪尾膏,每服和入盏许,又二剂;至晚渐粗如线,继而更粗如芥,仍以前方和大桑虫,每服一个;五朝方透点于血条,密排二十余颗,游蚕最恶者也,身体大热,红晕如朱,胷膈稍舒,原用生地减红花、葛根、蝉蜕,加黄连、石膏,大便日去五六次,饮食未思。至九朝,诸痘峻顶放白成浆,其游蚕亦统胀成脓,遂撤猪尾膏,寝食得半,热势未减;前方服及十二朝,胃气大开,夜卧甚熟,体渐温和,渐次收结,而且嘻笑自若矣,前方减大黄、石膏、黄连,加金银花、贝母。次日,忽然昏晕,神色俱变,按脉无影,变出意外,然以如是收局,自非隐毒攻心,尤非真元虚脱,须知游蚕既见于头面,而第见血丝,越三日而后见点,此毒伏而又深,故前局乃尔,结局亦自宜有此变。余毒骤涌,一时难以发泄,是冒闷之使然,犹伤寒冒汗之象也。仍以发始前方,连投二大剂,发出如芥如麻血疹一身,实时开爽而安。又以消斑快毒汤二剂,嗣以奏凯和解饮调理痊愈。喜主人明理,始末信任,不则未必不致亏一篑也。
有冯其姓者,江右一游客也。年踰不惑,一日壮热烦渴,目红腹痛,冲冲欲呕,疑以感寒,烹茱萸汤一碗下咽。俄顷,烦渴倍甚,吐出血水碗许,内有血丝,邀予诊视。其太阳有二三点是痘,颗粒不松,干红色滞。余曰:兄痘矣。此翁愕然曰:痘果未曾,今在客馆奈何?余以无恙慰之。连投消斑化毒汤,用大黄三钱;二剂后涌出一身,细者半,粗者半,红艳如朱,稠密如铺,热更如炮,倍以大黄,又加石膏,并生地俱两许,临服和猪尾膏半茶瓯,日投二剂。次日三朝,痘即疏朗,细碎者不知从何去矣,色亦可观,烦渴减半而热仍炽,有履底者三寸长寸余阔,见于两小股,按之板实而痛,以胭脂封贴,前方配大桑虫,每一服一枚;六朝眼封鼻塞;八朝行浆,履底松抬,前方减蝉蜕、桑虫加牛膝;十二朝忽思粉食,以糯米水圆食之甘,神情爽朗,自上而下,次第收结,履底成脓,减大黄、石膏加金银花、贝母;十四朝两小股腐烂作臭;念余朝全愈。
一儿三岁,忽身热如炮,肤红若锦,烦躁啼号,次日痘即涌出,稠无隙地,两颊如泥沙,干红滞色,臂上镯痕,痘如累珠缠子,密密环绕;又有钱许大者,一在于肩,一在于胫,颗粒板实,界地连环紫滞,以必胜汤减蝉蜕、地龙加黄连,止服二剂。次日,头面周身即疏朗成颗,色俱明润,痘若改换,惟四处环珠形色如故,证亦未减。以一方服及十二朝,痘得次第应手,证亦逐日平复,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
欧余方三岁一子,痘颇疏朗,却色滞干红,有平有陷,颗粒不松,至巅顶盘集,覆釜其形,是毒参阳位之一证也。以松肌透毒散和大桑虫,虽见起发,不能光壮,早欲用猪尾膏、化毒丹松之,因与一不韵者同事阻。及七日期,滞而更燥,陷而渐板,愁容可掬,不容复缓,前方减羌、防加荆芥、当归,临服和猪尾膏并化毒丹,连投二服,外用胭脂膏搽贴,身即壮热,头面焮肿,通身光壮,却彻夜无眠,以毒火潜伏日久,药与鏖战,以故不宁,药得其胜,气血畅达,故得焕发。不韵者,不谙是理。第见扰乱,归咎于生猪血而致变,料不能起,勇退而去,举家悲号。孰知猪尾膏最能透伏毒之深藏,毒血内瘀,非此不活。更有化毒丹潜消默夺而共济之,毒根自不容藏,次日即安睡。九朝浆行,壮热如燔,前方减白芷、蝉蜕、蜂房加黄连、生地;十一二朝渐渐收痂,猪尾膏遂撤,巅顶燥痒之极,仍不能寐,以荆芥穗、金银花、茵陈、大黄、地丁、甘草煎汤,止浴其顶,拭干,复以胭脂膏贴而痒即止。仍复贯浆,堆结甚厚,余热未和,痘痂亦燥,前方倍加生地,临服调牛黄半分,珠末一分,日进二服;至十五朝日渐回和,口内生疳,以忍冬解毒汤,外用消疳散,又数日痊愈。
孝廉王乃老一公郎,未及三岁,体弱而兼病后,及见痘,蒙头锁项,攒胷攒背,两颧细碎,满腹斑点,皆紫背浮萍,痘色晦滞,宛似蒙垢,痘犯不治,不一而足,所希冀万一者,惟在初见,毒未有定位耳。以必胜汤,临服和猪尾膏盏许外,复以牛黄半分、珠末一分,总匀在内,日服二剂,次日色即有红意,两颧便成颗粒;四朝胷背觉磊落松绽,惟头与项布而不清,却亦松泛,腹斑渐淡渐退;六朝浮萍悉退,前方减葛根桃仁;八朝渐渐放白,但寝食俱艰,眉宇愁蹙九朝浆行未能充溢,时或干呕,身热骤炽,声音半哑,以毒火涌泄也,以凉膈攻毒饮;十朝头面夹纸松抬,有脓浆渗漏,身浆几足;十二朝收痂少润,寝食仅半,眉宇未舒;十六朝燥痂复泛,口内生疳,以消疳解毒散,日吹三四次;二十朝外,方得全愈。是痘始以必胜,继以凉膈,佐以猪尾膏、化毒丹,总以攻毒导瘀而保元拓里,腐谈从不沟及,痘得保全而卒无亏本体,见有病病受如此。
予一孙岁未满周,仲冬一日,忽然发搐,口眼歪斜,周身肉瞤筋惕,两眼彷徨,以清肝透毒散加羌活,临服调入牛黄丸七分灌下,踰时神醒,身即壮热;次日便见痘,头面细密如麻,上自肩至乳,下自脐至足,稠无隙地,但得成颗,中段绝无一点,此两截痘也,日夜叫喊不已,急以必胜汤减桃仁加当归,佐以猪尾膏,日进二头。服四剂后,大便去毒垢甚多,头面便成颗粒,身上渐得粗壮,大便日频,昼夜约去三十余次,继之清水若溺,夜即安睡,遂减大黄;至晚仍复叫喊,痘即奄驻,不得已而复用,晚又安睡。次日,浆势沛然,乳食大进,食之以糯米细圆,甚喜。十朝头面堆结甚厚,但欠肥润,神情大快,第身热未和,不免以大热一退,虚寒继至为虞,大黄不敢复用。停及一日,燥痒难禁,满面搔破,热血成流,又喊不绝口,与食则拒,要其所以然者,以痘犯两截,壅塞固闭之毒,余氛未殄,害仍窃发,不得以轻松者概论也,力主前方,第减葛根、红花、蝉蜕,加石膏、元参、黄连。是方服过十六朝,始得痊愈,胃口甚强,痘后精神颇旺。
雉城臧以用,顾渚之孙也,幼时出痘,犯攒背,头面稠密如铺,肩背以上红深如绛,以下紫若胭脂,身体燔热,神情昏愦,以必胜汤,用生地两许,减红花加石膏、黄连;自三朝服及七朝,大便日去四五次,通身色转红润,背得松浮,减葛根;至十朝,头面浆足,背得腐烂作臭,余亦成浆,唇黑如煤,热犹火炽,一方服至十四朝而愈。时有同事,日以脾胃为虑,余曲谕之,得不拒有成。
一邢姓者,六岁一儿,痘及五朝,全不起发,日夜躁乱,如蚓在灰,举家涕泣,以为必毙。痘颇疏朗,按之不松,根窠紫滞,顶陷而黑,至环跳处,攒聚如掌,犯鳞坐形,伏毒深藏,抗拒诸痘。始事者,但知疏肌透发,而不谙其故,毋惑乎畅逢无由,目淹滞而至猖獗也。急以穷源透毒散和猪尾膏,连投二剂;更以大桑虫酒浆调服二枚,外以胭脂膏贴,次日便觉松泛。又二剂,七朝痘即峻顶成浆,神即安爽,但环跳处松而未肿。服及十朝,浆涌连纸松抬如蒸饼。嗣以忍冬解毒汤,十二朝收结成功。
一徐氏女四岁,痘期两日,甚匀朗稀疏,却陷而不松,紫而干滞,身热如烙,两腰贯珠环遶,而犯此证,是毒伏于肾,贯珠之最恶者也。日期尚浅,余痘尚疏,犹可挽回,恐此翁不明是理,乱之弗任。不期此翁止此一女,豫为痘计,属意已专,以予弗任,大恸哀恳,情甚悲切。以必胜汤加牛膝、黄连、石膏,稍用炒黑麻黄以行之,并和猪尾膏,连服二头汁,腰痛难忍,继之于汗而欲解,解后而痛即止,便云爽快。次日三朝,凡服药后景况,亦复如此;至八朝而痛不作矣。然其所以然者,伏毒之证,犯几朝败者,日期未至,毒虽暴烈,犹未作难,以其尚伏也,故尔得安。时师不谙而多忽,殆至发难时,毒已溃而无及矣。见于机先者,攻之而不容,其伏毒又盛而未肯遽降,药毒鏖战,自不能宁,至于药力战胜而贴然矣,何痛之有?嗣后放白成浆,腰间缠毒,统胀如连壳豇豆,浆亦满围,但炽热未和,饮食未半,前方减蝉蜕、桃仁、葛根、红花、麻黄,服及十二朝,日渐回和,收结痊愈。
吾宗叔澹五岁一爱,烈热如炉,不及一日而痘即见于地角颔下,细如针头,而色近白,托腮之象未成,托腮之颖已露,正面周身所见,俱不成粒,色多矾红,彻夜躁乱,将来攒簇恶象皆所有者。痘邻于逆,所冀者,惟在初见。以必胜汤减桃仁加石膏、元参,日服三大剂头汁,即用胭脂膏封贴;次日正面与身即成颗粒,却无隙地,是方和大桑虫,每服一个,五朝神情得安;七朝圆绽肥红,地角颔下,隔纸松绽,亦得累累,前方减蝉蜕、干葛;十朝浆甚充满,惟壮热未和,盘晕焮红,饮食不进,大便日解五六次皆毒垢;十一朝,正面堆沙渐次收结,以及周身;十三朝,胃气顿开,痘痂尚燥,红晕未得全收;服至十六朝,诸象回春,始终以一方成之。才以忍冬解毒汤加生地,二十朝痊愈弗药。约用大黄二十余两,石膏二斤。
一李氏子三岁见痘,两朝色似胭脂,顶陷不松,火热如烙,烦渴不已,至阳球攒簇,宛若荔壳,瑕内求瑜,惟磊落耳。以消斑快毒汤加大黄、石膏、桃仁、地丁、山楂,服及五朝得松;六朝红活,犹然绛色,前方减桃仁、蝉蜕;九朝浆足,红晕未淡,炽热复然,时生地已几十余两,黄连三两余矣。至十二朝,热得稍缓,红晕略淡,寝食亦以之而稍安,前方减石膏;十四朝,先收者疤赤而多浮皮,后结者焦痂而红晕犹附,体肤燥热如初。夫固余毒之先机也,不越二日,神即昏迷,从头至足,于空地及疤内重出一身,似痘非痘,不成颗粒,脚地模糊,色如尘垢,无一隙地,上则抱鼻,而更层累以及人中,下复囊球以及小便,紫肿痛楚非常,仍不能寐。稀粥与之则咽,不与则不思,而痘复始矣。较前局更恶,此名谓梼杌痘。梼杌乃恶兽,其性反复,痘与相类,故以是名。此痘古来有之,第罕见耳。以穷源透毒散减山甲、归尾,加桔梗、牛蒡、生地、黄连、金银花、青橘叶,临服调牛黄化毒丹钱许。四剂后色渐红而犹滞,囊渐壮而犹平;服及五朝,仍眼封鼻塞;七日行浆,通身渐渐堆沙收结,痂成一片;十余日而退及过半,头面黑硬坚牢,反不能落,其鼻耸抱如螺,拂及则痛,人中亦燥裂迸血,其小便gui头于中段肿处,顶出阳球老靥,抓肉爬肌,眉宇不舒,余热不解,前方重加生地两余、黄连二钱,以金银花汤煎药,服及月余而热始和,痂始松,以熟猪油调入官粉,沃其头面而得退,改形换相,非初退时面目矣。嗣后寝食俱安,调理收功。人中与阳球,俱阴阳交会之地,恶毒上下关锁,痘故如此。若不开辟于前,亦乌覩其后局若此也。
严君弢一小爱,岁未满周,而痘邻于逆,先见于两鬓,攒簇如麻,继而头面通身,遍及无余,色近于白,而窠粒卒不松,体不甚热,而神情卒躁乱,似虚似实之间,然虚者伪而实者真也;兼于脉惕筋抽,不时干呕,两目预肿而预合,种种皆伏毒之象,而况抱鬓其形,伏毒已先昭于前乎?一不韵者,认为气虚,痘反有隐意,势甚猖獗,急以凉血攻毒饮,以当归易生地,减赤芍加山楂、地丁、甘桔,和桑虫一枚,日服二剂,四朝头面有松意,根窠稍有红晕,眼肿减半,闭而复开,生机在此。七朝身体壮热,头面起胀,顶白根红,眼封鼻塞,有行浆之势,大便日去六七次,身尚复然,余证未减,前方减蝉蜕、葛根,原用生地加黄连;服至十二朝,身得松透,寝食得半,下部痘疮板实,皮肉拥肿如炊,前药加牛膝、羌活,更以牛黄化毒丹,日以五分佐之,并大桑虫;至十八朝身浆始沛,并及足胫;二十余朝,上退下结,前证日愈,惟眉宇末舒,眼开有障,口内生疳,头角与小股,起一大毒如拳,以忍冬解毒汤加羚羊角、羌活、赤芍、地丁、胡桃,口内吹以消疳散,至月余痊愈。约大黄四十余剂,桑虫大小约有六十。
张武老一继爱三岁,一日热如炮炽,次早即见痘,一齐涌出,稠无隙地,通身紫滞,神情躁乱,大渴不止。凡毒火燔灼于放标时者,是痘为火里苗。若不清其源,而但以疏肌透表为发,势必至焦黑而内溃矣。急以消斑快毒汤加大黄、石膏、桃仁,服及六朝,色转红活,颗粒亦松,炽热未减;至八朝,辰刻放白,午刻而浆即肥浓,以见血热之痘,患火不清,一清而转移之象勃然矣,寝食犹未能复,外以牛黄一分,珠末二分,以佐前方;至十二朝,发臭,炽热顿和,寝食俱安,渐收渐结,痂似松皮;嗣后又发血风疮,终不外凉血解毒之剂调治而愈。
顾元仲六岁时,出痘颇匀朗粗绽,却红艳如绛,燥炙如火,腹内时痛,神情烦躁,彻夜不寐,此火炮于外而内又毒伏也。以清凉攻毒饮减红花加赤芍药;服至五朝痛止,肌润得睡,仍用前方加甘草;至七朝绛色渐淡,顶白而肥;八朝浆即肥浓,大便日解五六次,热亦减半,饮食渐想,前方去大黄、石膏、犀角,加连翘、元参;十朝头面先收,痂燥而白,其根底犹附线红,至晚身复壮热,睡不甚安,是后来余毒之渐也,复用石膏倍加生地,外以牛黄一分、珠末倍之,和于剂内,日进二服;至十六朝俱得平复。后用忍冬解毒汤,调治收功。
雉城臧氏八岁一孙,身热如炙,口渴烦躁,痘甚稠密而色矾红,三日期矣。始事者,第以升发为透,干而几黯,躁乱愈甚,身无安放。以必胜汤,用大黄三钱,加石膏、黄连,日服二大剂;五朝头面红润,身尚未转;七朝面部放白,行浆通身,干而得润,神情半爽;八朝成浆而迅速黄熟矣。浆近板黄,凡血热之痘,烈火一透,浆无渐次,惟嫌太骤;浆无不满,惟虑板黄。板黄者,火褐倒靥之象也。倍大黄五钱,石膏、生地两余,三剂后,浆色润泽,大便日去五六次,饮食稍思,炽热未减。其外祖王氏至,见此药剂,大以为怪,停及一日,是晚躁乱如初;次日炮热更炽,身战如寒,浆殆变而躁实矣。悉如前方,连投二剂,振战即定;再剂而浆色复润,红晕亦渐收渐淡;服及十四朝,虐焰将熄,寝食渐安,遂弗药听其自回。厥后通身泛疤,环跳处起两痈如拳,痛楚非常,以忍冬解毒汤加羌活、赤芍,服及十余剂而愈。
小莆黄元澄一郎,禀赋甚薄,时方二岁,出痘于癸酉春,体不见热,彻夜扰乱,叫不绝声,口腻如脂,痘无容针之地,晦色者如蒙垢,干红者似椒皮,颗粒不松。此毒伏于内,体故不热;叫喊扰乱,以气血受锢,神故不安;晦色椒红,表里双关,痘邻于逆者也。法当攻其伏,不使毒横于内,制其毒,使气血发煌于外,庶得挽回于万一。若以禀薄为虑,纵毒肆虐,是不知务者矣。以松肌通圣散加大黄减羌活、白芷;以其燥也,临服和猪尾膏半盏。服及三朝,如水浇石,大便日去六七次,眼即蒙闭,唇口肿硬,亦毒参阳位之一证也,前方佐以大桑虫,每剂一枚;服及六朝,身体顿热,唇黑如煤,痘色变红而却燥,仍以前方加生地、黄连,减蜂房、赤芍;至八朝,滞色悉退,放白而不能肥,烦叫依然,面肿若有退意,是伏毒未能净尽,而气血一时不能充达故也,权宜之际,减大黄、青皮,用参七分、芪一钱而暂充之,和入大桑虫一枚,二剂后,痘即肥泛,面即光荣,眼缝推脂,热却如火。凡热毒之证,乍虚乍乏,与虚寒之证不同,一唤即醒,醒当即止。今热如火,雄烈仍在,以消斑化毒汤减蜂房、赤芍,日投二剂;外以牛黄一分,珠末二分以佐之。服及十朝浆满;十二朝黑嘴松退,神情始安,乳食大进,痘痂终燥,身热未和;服及十六朝发臭,臂与膝生两毒,减生地加当归、金银花、贝母;念朝外俱得平复收功。
有一朱姓之子三岁,痘在五朝,热如火熨,痘色紫艳,若花内鸡冠,唇裂迸,血亦紫,躁乱如蚓在灰,厥父母涕泣,以为必无幸矣。然犹可冀者,面目焮肿,虽紫能肥。速以必胜汤,重以大黄五钱,生地两许,加石膏亦如其数,减红花、蝉蜕;服及七朝,紫变为红,继即放白成浆,次日便老,更喜烈热渐解,前方去葛根、桃仁、红花,加元参重剂减半,又四剂回好。
陈止宜长子出痘于幼时,颗粒亦朗,其顶平平,若为火熨者然。其色白如宿腐,盘晕焮赤,心烦壮热,因以涤邪救苦汤去泽泻加紫花地丁、生地黄、丹皮,日服二剂,大便日解二三次。次日三朝,佐以大桑虫,每日二枚。前方服及六朝,顶渐起而根脚渐活。陈之岳翁举其族中一同道至,以顶平而白,认为气虚,拘古法而傍日期,直用保元汤。幸止宜明理,信任弗贰。前方服及十朝,减滑石、红花、桑虫;服至十二朝,亦得次第奏效;十四朝收痂燥硬,身热未和,根底尚附线红,此热毒未尽,将来余毒之象也,倍用生地黄两余,外加石膏,亦如其数,并金银花、元参、贝母;至十六朝,余毒聚于颈项,肿痛非常,强直不能俛仰,周身泛疤,寝食俱废,又加地龙五条。一方服及念四朝,始得脱然全愈。
王绍宾之孙伟之一子,三岁,痘密如铺,郛壳矾红,其顶黑如煤,俨若火焠者,大都居半,身无安放,然体不甚热,此乃毒伏于内也。余以必胜汤,每服和猪尾膏半盏;服及三朝,更和大桑虫以佐之;七朝顶与郛壳俱转红活,减桃仁、干葛、蝉蜕,加当归;八朝身体壮热,有放白成浆之势,饮食大进,神情开爽,见景象进长,恃为无恐,而药即懈弛。次日,仍复躁乱,燥痒难禁,两颧搔破,痘色变而紫滞,悔之无及,速以胭脂膏贴其破伤之处;前方加黄连,重以大桑虫一枚,和于剂内,连投二服,诸证减半,两颊脓水渗溢,痘色复转,继而成浆结痂,神情寝食俱安。以一方贯之十六朝而得收功。
有一陈氏子五岁,见痘于隆冬,顶陷且深,时虽严寒,却烦渴躁乱,唇裂迸血,顶虽深陷,囊实根肿,而色干赤,此气血为热毒壅遏,不得申其领载之权,以故陷而不起,非寒凝不透,尤非气虚不峻也。一始事者不谙其理,徒以升发为事,累日不起;至六朝骤然作痒,手舞足蹈,竭定痒之法而莫禁,痘色更晦,频频干呕。此翁计无所施,谢绝去矣。据脓未成而痒沸,证固危笃,犹幸两颧擦而未破,更怜其未得对病之剂而竟弃之,觉为不忍。先以胭脂膏贴其两颧,以必胜汤减桃仁、地龙加黄连钱许、蜜炒麻黄二分,临服和大桑虫二枚,日服三头汁,大便去三四次,俱如胶漆,伏毒一松,头面即胀而痒遂定,上身亦起。又二剂色转红活而渴愈甚,体热更炽,是毒火发见之象也,下身犹热板滞,减麻黄加石膏。酷好橘,非此不乐,每服必五六枚。至十朝头面浆足,下部亦松,减葛根;十二朝头浆敛而身浆遍,饮食得进,神情未开,前方减蝉蜕、桑虫;十六朝诸证脱然,痂落过半,始易忍冬解毒汤调治;未及两日,身复炮热,眉宇复愁,肩发一毒,周身泛疤,复加黄连、赤芍,外又以牛黄化毒丹,日服钱许,至念四朝痊愈。
朱石公五岁一孙,痘初见点,火热如炉,闷乱喘急,昏晕如迷,遗尿目闭,正面一片矾红,隐隐细如针刺者,目之有点,按之无粒,身上数点而色焦紫,势甚危笃。所冀惟在初见,以清凉攻毒饮,重以大黄减犀角加地丁、桃仁、蝉蜕,二剂后颧即透发成粒,通身俱透点成颗而且圆绽,惟色紫滞,神情半开。又二剂,颧即光泽,身犹未转;外佐以大桑虫,四朝,紫渐变红而未润;服及七朝,头面成浆,周身放白,胃气未开,前方减桃仁、红花、蝉蜕;九朝思食而壮热未减,盘晕焮红,重以生地两许,防其成火褐也;服及十二朝,诸证贴然,渐收渐退,后易忍冬解毒汤而愈。
陈锡甫七岁一郎,痘见三朝,匀朗粗绽,色甚肥红而少淡,痘象颇佳,身却炽热愁容可掬,彻夜不寐,云胷膈闷而不快。假令伤食而然,痘其不能焕发矣。今红而且深,缘毒火涌盛,气血领载。然有及与不及,所不及者,毒在于内而故有此证。以涤邪救苦汤减红花、泽泻加地丁。四剂后,大便去三四次,胷膈便爽,睡卧亦安,热亦减半。因痘可观,攻不敢过,前方减大黄三剂;至七朝前态复然,痘觉停滞,求其故而未得,忽喉间冲冲欲吐,俄顷咯出浓痰于乃尊之手,痰热如沸,以见攻之未可已也,前方倍以大黄二剂,通身放白成浆,诸邪复退,惟热未和,一方服及十二朝痊愈。是痘因形色而忽其证,至变紫变黑而毙者,不可胜纪矣。
凌长康一孙二岁,身不见热,蓦然左颧一报痘,脚地扁阔,色赤而干,中心黑陷,按之板实,身有三四点,似痘非痘,俱淡白色,已三日矣。寝食如常,神情如故。所以然者,以痘之所中有浅深,浅者其毒松,其出易,形圆而色润,深则反是矣。机虽萌动,全体尚伏于包孕之地而未发,故若未痘者然。及所报之点,却如此形色,若不杜患于将来,任其自至,有越六七日或八九日,有十余日外涌出如麻,非紫黯即椒红而不可救药矣。有所谓等伴痘者,即此是也。令将银针挑破,胭脂膏贴之,以必胜汤减桃仁、生地;服及五剂,日以大桑虫一枚而身始热,大便连去三次,通身透发,痘得疏朗,夺其势于末成也。窠囊尚不松泛,又四剂,圆绽光泽,标痘根抬顶腐,神情愁楚,以全躯毒涌,未得成熟也,前方减葛根、蝉蜕,服及十二朝收功。
王洪崖一孙三岁,痘红如绛,热炽如火,彻夜不寐,急以凉膈攻毒饮,用生地黄三钱,大黄钱许,日投二剂;三朝,大解仅二次,剂轻不能驾驭,头面起二点飞浆,老黄如蜡,红艳渐滞,前方用大黄三钱,生地七钱,石膏两许;连投二剂,挑破飞浆,点以胭脂膏,是晚得卧,热亦稍和,重剂减十分之三;五朝又起飞浆十数点,景色复然,仍以重剂服;至七朝放白;八朝成浆,寝食俱安,惟热未减;十朝浆老头面有敛意,红晕未淡;十二朝足小股起一痈如桃,夜复不寐,以胭脂膏敷其四围,剩出其顶。一方至十六朝出浓,诸证平复。口生痘疳,佐以消疳解毒散吹之;方易忍冬解毒汤调治痊愈。
一施氏女十三岁,痘患血热气滞,窠粒不松,红盘肆溢,遍体如霞。以贫窘不事医药,八朝涌泡,几三分之一,余俱平板;九朝泡俱破伤,其浮皮有如麦壳破伤之色,干赤有如肤剥,火热如炮,痛楚非常,衣衾难动,证在垂毙。厥父母哀号悲切,余怜其坐视以贫而就死地,未免希援于望外。以生地两半,石膏一两,大黄三钱,与众药同煎三钱,临起投下,余佐以荆芥穗、地丁、赤芍、山楂、青皮、木通,投下二剂,连解六七次,破伤处俱有浓水湿润,平板者略觉松浮;又二剂通身毒化成浆,顿思饮食;再剂而热减半,渐渐收结;发痈发斑,以忍冬解毒汤痊愈。
雉城周彝仲一子五岁,出痘于初夏,大热如火,烦渴不止,两颊通红,隐隐如针砂,身上稠密如铺,干红滞色。二三同道,以危疑而推委。彝仲忧虑而致废寝食。余慰之曰:毒火诚烈可畏,幸得发扬,治之得宜,当无患者。主翁称谢不已。以凉血攻毒饮,加黄连三钱,生地六钱,连投三头汁。次日颧上累累成珠,第燔热更炽,前方加石膏七钱,黄连四钱,每服和大桑虫一枚。时有徐培者至,与余甚合。是方服及八朝,色得红润,前方减干葛、蝉蜕、红花;九朝放白成浆;十朝正面便有敛意,及盘晕未淡,炽热未和,恐防火褐,重以生地、石膏各两半,黄连五钱,以制阳光,不令骤敛毒复归于内耳。血热之证,不虑难收,惟虑热毒未清,干收为患,不得以九回十褐同论也。服及十三朝,面痂已老,身靥将半,胃气渐开,热亦稍和。有一友用白芍钱许,助其收敛,是晚烦扰不寐,未必因此作祟,见血热之不可为收敛计也。次日头面赤肿,身热复炽,烦扰如初,是余毒涌发之象,悉如前方加蝉蜕,日服三头汁。次日十五朝,发出血疹红斑,自头至足,无不遍及,夜即安睡,神复开爽而热未和。是方服至十七朝,方得霍然。以忍冬解毒汤加羚羊、谷精草,以目白红也。念朝外全愈。
丁巳,先君治一痘,十二岁,皮薄色淡,顶平脚塌,始以透发,继而大剂保元汤加芎归淮地膏,得以成浆。至十朝不思饮食,主翁疑以过补。先君曰:果尔浆必苍老,痂必燥硬,体或烦热,种种反是,焉得云过?以纳谷散,重以参、朮各五钱,胷膈豁然,胃气大开,无物不想,收痂落靥而愈。
戊午,钱氏一女,年十五,适值经后,痘出甚密,松而囊薄,红淡而干,身体温和,人若失志,睡中时独语二三句,气血两虚,心神不足之证。始以养荣透毒汤,四剂后,痘虽起发,形与色俱不振;四朝即以保元拓里,人参每剂二钱至六钱,黄芪四钱至一两,芎、归、熟地亦俱重剂;服及十朝,浆仅七分;十二朝,寝食得半,痂不甚厚,疤欠光泽;十四晚,彻夜不寐,语言不清而无头绪。父母疑以过补使然。果尔身必炽热,气必雄猛,痂必燥硬,渴而思冷,脉按洪数有力,如是不寐,方是火毒内扰。种种反是,缘以痘本不足,而又值经后,明属心舍空虚,以宁神解毒汤加柏子仁,用参四钱,二剂即愈。
庚申,一儿四岁,痘在八朝,浆色淡薄而滞,根盘红淡而干,神倦而不容安,似躁而不能逞,身凉指冷,咬牙不已,兼有战意,毙可立待。厥父母呼天号地。始事者,曾以保元轻而无效。余用参三钱,芪四钱,嫩鹿茸膏、淮熟地膏各半盏,熟附五分,佐以芎、归,外山楂三钱以行其滞,连进二头汁;更以大桑虫一枚,服后若时雨之化,薄者厚,淡者浓,滞者润,冷者温,咬牙顿止,神情遂开。嗣后去茸、附,前剂分量减半。十二朝左臂发一痈,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甲子以来,是证不概见矣。
余荆,己酉仲秋,忽壮热如火,次日即见痘,细如芥子,色似胭脂,余是时未谙此道,先君以升麻葛根汤加蝉蜕、山楂、牛蒡而升发之;二剂后,狂烦谵语,先君以犀角地黄汤加荆芥、木通、蝉蜕,以大桑虫一枚,三剂后,热即和,神即静,周身起胀而顶即白,以见曩时毒火之易退听如此。时怀娠七月,惟恐里虚,即以保元汤加芎、归、淮熟地、白芷、殭蚕,日投二剂,每剂用参二钱。其如痘密无缝,气血不继,至八朝头面灰白如锡皮,通身浑如嫩腐皮无二,摇头鼓颔,寒战非常,危在瞬息。先君以参、芪各一两,芎、归各五钱,熟附二钱,肉桂一钱,熟地膏二盏,傍晚投下,战即稍定,沉沉睡去,至夜半大有转机,醒来思食与粥,两碗不餍所欲。次早又一剂,午后通身浆足,身体和暖,不复战矣,前方去桂附,参芪减半。十朝腐烂作臭,脓水淋漓,以败草散收之,约用一斗。饮食大进,神气日爽,以参归化毒汤全愈。论胎前热剂在所大忌,况桂附而重用乎?然痘犯大虚大寒,而不权其当务之急,势必不起,可有身外之胎乎?母安则子安,理盖如此。又当究其所以宜尔者,以其灰也,白也,湿也,皱也,身凉而神萧索也,若是亢极作战而混治焉,其害可胜道哉!
严贞生一子三岁,出痘于壬戌,八朝清浆,未半而痒沸,禁止不定,面几破碎,眼将露缝,大便艰塞,粪少垢多,日去三四次,囊窠嫩薄,体不燥热,红晕则肆溢如霞,身无安放,所谓气虚血旺者非乎?至频解多垢,总气虚不能化毒,毒不成脓,而故垢从便出也。急以胭脂膏贴其两颧,用淮生地五钱安置其血,人参三钱、黄芪四钱振作其气,殭蚕、白芷、大桑虫为催浆托顶之佐,白芍五分束其游行,山楂四钱、木香三分以行其滞,傍晚投服即睡着。夜半又一剂,次早盘即归附,浆即肥浓,眼缝堆脂,正面堆沙,便亦减半。嗣后收痂,落靥不脱,保元清解,易若破竹收功。
冯素若一子三岁,其时丁巳,痘出甚密,人静身温,囊壳不老,顶白而不肥,盘红而干淡,六朝眼合不紧,鼻塞而松,起而少胀。夫固已见气血两虚矣。七朝滑泻,日去三四次,淡黄其色,口渴不已,停饮于中宫,水声漉漉,又见土虚不能制水矣。始事者,因燥渴干红,且囊壳无浆,不敢实脾,恐益其燥。不知燥而实者,火烁金也,宜制阳光而金自平;燥而虚者,土不生金也,宜固中央而燥自解。况痘赖气煦血化而成浆,气血之源在于脾胃,今泻而身温,渴而停饮,红而干淡,囊薄而静,种种不足,见乎其间,乌可齐其末而不揣其本也?以实脾固本汤,用参二钱,加黄芪三钱,暨姜枣,连投二剂,转机及半;又二剂,十转其七,浆不甚浓,却亦堪回。嗣以五味异功散加防风、白芍收结而愈。是证今不概见矣。
一儿三岁,痘在八朝,脓浆满足,盘晕焮赤,忽生振战,袵席皆动,按其身热如炮,此亢阳作战也。以清凉攻毒饮,用石膏五钱,生地八钱,黄连一钱,大黄五分,减红花、地龙、犀角,加姜一小片,以行重寒之剂,连投二头汁,其战即止;又二剂,红晕渐淡;至十二朝,热得和平,收功弗药。
朱元卿之长子,幼时痘犯血热之证,自放点以至成脓,极其凉血解毒清火。浆甚浓厚,至收靥时,大便忽频,日去二十余度,至次日,难以数纪。乳母与婢辈,苦以秽恶不堪,嫌以寒凉太过而然。乌知热毒下利之理?果因寒凉,身体不宜炽热,唇口不宜焦裂,神情不宜烦躁,痂皮不宜燥硬,今种种其然,脾岂虚寒者乎?以泻黄纳谷散加地丁、金银花、贝母,服至十四朝,左颧顿起一大痈如桃,大便即止,诸证减半;更以牛黄一分,珠末二分,调入化毒丹内,用贝母汤,送服。十六朝,脓自口出,前方减生地加连翘、甘草,十八朝全愈。是证难以笔记,聊附其一,以证其概耳。
吾郡吴二公祖有孙四岁,痘稠密而气血两虚,五朝以保元汤加芎、归、淮地而得成浆,终不肥浓;八朝发渴,频频思饮,与之盏许即拒,俄顷又干,身热不壮,神情懒倦,便亦不实,以补液汤加芪、朮、姜、枣;服及十朝,渴得渐解,脾气亦实,减诃子、黄芪,加茯苓、白芍;十四朝眼白起红障多泪,以奏凯和解饮减当归、牛蒡,加甘菊、谷精草调治收功。
沈同袍治一痘证,放点以至起胀,干红晦滞,平者半,陷者半,身凉而神却躁,频频腹痛,欲解不解,此毒火遏郁使然,以松肌活血攻毒;服及五朝,大便连去四五次,火毒一松,身即壮热而神静,色转深红,发渴不已,重以攻毒清火;八朝放白成浆,险变为顺。与一不韵者同事,惟恐虚寒继至,减大黄、石膏,二剂前证复然,更多不寐而渴更甚,仍如前方,十四朝渐安渴解,十六朝调理收功。
顾韫翁一子四岁出痘,属血热毒盛,放点色似胭脂,浆老盘犹焮赤,结痂燥硬干焦,始终壮热烦渴,初朝即以凉血清火攻毒,进药甚艰,服不及半,至热毒难清,喜得进牛黄化毒散不拒,日服钱许,自七朝服至十六朝,热毒渐减,几一月始得全愈,热渴难解如此。若魏氏论渴云:火非虚不发,一以保元汤加麦门、五味,欲壮水之源以制阳光,理固有之,其可以概施也耶?
一女七岁,痘未见点,壮热如焚,静则燥炙如烟,一转侧而汗即沾衣,俄顷即燥,动即复然;次日见痘,细密如麻,紫艳与矾红各半,烦渴躁乱,以凉血攻毒饮减山豆根加紫草,服及四剂,颗粒分明而汗即止;五朝头面肥润;七朝通身放白行浆,自上而下,景象颇佳,但烈热如故,绝不思食,神情尚楚;前方服至十朝,胃气略开,夜卧将半,头面收结,痂色干燥,身上将靥,而红晕未收,热终未减;前方减紫草,服及十二朝,通身复汗如蒸,踰时而燥热等证,与夫寝食神情蒙蔽之象顿开矣。方易前方,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然变幻之证,难以悉载,能以数项推类以尽其余,庶不为似是者误矣。
韩人谷一子三岁出痘,十二朝绝不思食,筋抽脉惕,彻夜不寐。始事者,以胃弱心虚,以宿夜曾受惊恐,药以安神开胃而愈甚。邀余往视,痘甚磊落,第热尚如烙,盘晕焮赤,脓囊大半为烈火燔灼而焦,宛若螺靥,神情散乱,而毒已归于内矣。其未变者,犹然圆绽肥黄。余曰:是痘热毒未清,未宜收敛,以故痂如螺靥,黑而又薄,是倒靥而非正收也,奈何?此友毅然曰:君不见其脓之满足耳!脓老自是当回。愉然信为无恙。余遂别,是夜即毙。
潘氏五岁一爱,痘犯血热,十朝壮热未和,脓成未熟,红晕未淡而即干收,宛如火焠,其两颐平敛,痂燥而薄,面犹赤肿。始事者,亦知其为热毒已清解于前矣。第清而未畅,次日又便利作痒,似乎补泻难施。谢事去矣,势在累卵。但血热尚炽,证必因之,自无两局,以涤除救苦汤减大黄、红花加地丁、生地,外以牛黄一分,珠末二分,即以药调送,两颐以胭脂膏封贴,服二剂而痒定,四剂后平陷俱松,燥黑者转而滋润矣。减青皮加金银花,至十四朝,热和神爽,大便顿止,寝食俱安,遂以忍冬解毒汤调治收功。
己未,有一陈氏子四岁,痘甚稠密而且一齐涌出,但得分珠顶平脚塌,囊薄色淡,人静身凉,种种犯气血两虚之证。四朝乘气血尚未离散,即以保元汤,人参一钱,黄芪钱半,加芎、归、淮熟地、山楂;六朝顶起而囊不苍,盘红而色终淡,眼欲合而未紧,鼻将塞而犹通,进不勇者防退速,前方倍以参、芪加河车、鹿茸二胶,方得行浆,终不能肥;九朝寒战浆色腐白,前方重以参四钱,芪六钱,更以熟附六分,肉桂四分,浆转肥浓;十朝渐收渐结,寝食渐安,见景象得转,以艰于进药,姑恤停止;十二朝,忽眉宇不开,是晚卧不能安;次日曲池二穴俱发一痈,其色淡白,按之不热,拂之痛甚,以加味内托十宣散,四剂后方红活;三日后不溃亦不退,以参芪仅钱许,故淹滞如前,重以三钱一剂即溃。左肩与右肋,又起一毒,红肿且热,以毒未尽,故复发。此得气血振作,故热而红肿,是已十八日矣。前方减参芪俱半,以胭脂膏涂贴,留出其顶,渐消平复。聊记其一,以见大意。血热之余,已散见于前,不赘。
有一许氏之室,怀娠四月,身忽大热如火,不一日而见痘,稠无隙地,细碎如麻,躁乱不宁,胷膈迷闷,痘邻于逆。所可取者,色得肥红耳。犹在初见,余欲攻毒导瘀,兼清肌疏透,庶几内毒一松,得分颗粒,未必非挽回之一机也。厥夫惑于不韵者之言,执意不欲。予辞弗药。九朝而毙,而胎卒壅。其所以壅者,岂脾虚血弱之故,烈毒内攻,热血煎熬,脏腑且溃,而胎有不堕乎?况小产者亦多矣,何尝堕而必毙?则知其堕也以毒,而毙亦以毒也欤!
一友朱良老其阃怀娠六月,出疹于隆冬,躁乱不宁,燔热如火。道中一友,以宽气养血安胎为主,佐以甘桔、牛蒡、蝉蜕、荆芥,疏肌透发,三朝疹非不透,热终如火,烦渴不已,嗽而增喘,彻夜无眠。至五日不惟不寐,并不能就枕,不惟喘急,并不能出声,面如土色,目睛直视,手指厥冷,渴想西瓜,六脉绝无影响,其娠追下,小腹痛楚难禁,身无安放,立刻可毙。举家但愿得母无恙足矣。余殆弗药,惜其未得一对病之剂。觉有不忍,为热肠所迫,以大黄五钱,石膏一两,滑石、生地各七钱,炒黑麻黄三分,佐以赤芍、丹皮、牛蒡、荆芥、地丁、木通、甘桔,以芦笋煎汤代水,二剂后诸证稍缓,遍觅一大西瓜,陆续以济其渴。又二剂,其疹又透,诸证减半,而娠不追下矣。前方减麻黄,仍以二剂,面颜顿转,喘定而得伏枕,热渴亦杀大半,娠即安然。但欬嗽不止,前方去大黄、赤芍、丹皮,减石膏、滑石及半,加元参、花粉、黄芩、金银花,二剂热渴俱平,胃气大开。据垂毙重证,幸而复生。尚须调理,见安和而遂弗药。越数日后,娠复不安,但不追下,饮食减半。复有余热,口内生疳,以消斑快毒汤,减蝉蜕、丹皮、赤芍,加金银花、花粉,佐以消疳散吹之,痊愈。是证所用汤剂,据常格胎前所大忌者,而得既保其母,并安其娠,见有病病受,不第无损于胎,正见所以安之之妙。疹与痘虽异,其所异者,惟气虚痘耳。若烈毒之证,原同一轨,令是证但留其母,犹畏大黄等味,利害并存,尚费踌蹰,竟尔子母俱全,凡志医者,可不深思而潜玩也耶?有怀娠而宜峻补回阳者,若余荆之证可征矣,不赘治验。
余甲寅生一儿,百日内生肥疥疮,曩时亦惑于人言而不敢治,渐渐通身布满,无容针隙地,日夜啼号,乳食减半。余思痘固当虑,尚在日后,而况未确,疮毒如此猖獗,危在旦夕,孰缓孰急,当务自在。选合掌丸如前法治之,内以忍冬解毒汤减红花加黄蘗、生地、元参,治及半月而愈。后来出痘颇密,而透发甚易,人言不足凭如此。
严琢庵、吾宗僴如、茅奕启诸人之子,俱百日内生胎毒疮,其疮成晕成圈,中低陷而圈浮突,宛如梅毒,目之可畏。有绕脐者,有在耳畔者,有绕肛门者,余处难以数纪,俱以牛黄八宝丹五分一丸,日进二服;外以化毒丹,调入胭脂内一一贴之,周时一换;更佐以忍冬解毒汤加羌活、元参、黄蘗、桃仁、赤芍,减红花,与丸间服。乳母忌鱼腥面食姜椒。奕启子几百日而愈。僴如子愈而复发,几及两载而痊。惟严琢庵所藏牛黄,金光宝色,川中亦不偶者,内服与外治,两倍于二子,不及两月痊愈。嗣复出痘,皆收功无恙。
臧顾渚一孙生双胎,先下地者,三朝便生毒疮,细似针沙,赤如红霞,三日后连成一片,一擦而肤剥去,遍体如焚,以痘前疮当任其生,不事医药,十数朝即毙。其次焉者,于十朝后亦发此疮,与前无异。余曰:是疮于母腹中,受积热积毒而发,名为血霞疮,治之不早,有性命之忧,不但不利于痘也。余言及此,追悔无已。云:初生者,昨已毙于疮矣,今治之可无恙乎?余授双仙化毒丹并牛黄八宝丹二方,一治其内,一治其外而愈。厥后出痘,何尝受治疮之累?如此治验,难以笔记,聊存一二以证焉耳。
吾郡中有爵尊望重年逾五旬者一乡绅,止有一子,两月内生胎毒疮,与前三证宛肖,竟凭老妪婢尼之言,以痘前疮宜发不宜医,反令乳母食鱼鲜鸡笋以发之,其疮日盛。延一不韵者,以是疮似梅毒,与大人梅疮同治,用川椒一两、全蝎五钱与乳母,假道于乳,亦妄冀震拔其毒,服及过半,其疮愈大,圈愈突,陷愈深,隙地复增,血点细疮,无不遍满,炽热如火,肤赤如霞,目红口燥,彻夜烦扰,邀余往视,势猖獗矣。以两月芽儿如是之毒,如是治法,不觉为之怆然。予大戒其乳母忌口,急录牛黄八宝丹方,令速修合,将如治三家之法治之,容或可挽。先以消斑化毒汤减蝉蜕,二剂后,猖獗之势亦得稍缓。嗣复听卜云:爻象无咎,但别有天医。以余方为废纸,老妪辈仍复主张将所余震发之剂罄尽,当忌之物大啖,遂至不救。惜哉!
姚世所三岁一爱,疮将愈矣,惟两小股至足,尚未结靥而痘继之。九朝浆及下部,痘与疮统成一片,浮浮痒沸;十朝愈甚,两股交擦,和皮剥去,痛状可惨。惜头面及身成痂过半,因两足作楚,连垂成者,亦归于败,十一朝而毙。疮之恶也如是夫!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一
总论
易经
无妄卦
九五,妄之疾,勿药有喜。
【 程传人之有疾,则以药石攻去其邪以养其正。若气体平和,本无疾病而攻治之,则反害其正矣,故勿药则有喜也。有喜,谓疾自亡也。】
象曰:妄之药,不可试也。
【 程传人之有妄,理必修改。既妄矣,复药以治之,是反为妄也,其可用乎?故云不可试也。试,暂用也,犹曰少尝之也。本义既已无妄而复药之,则反为妄而生疾矣。大全中溪张氏曰:无妄而疾,又无妄而药,则反为妄而起其疾矣。此无妄之药,所以不可试也。孔子曰:丘未达,不敢尝。圣人不试妄之药如此。】
书经
说命上
若药弗瞑眩,厥疾弗瘳。
【 孔传服药必瞑眩极,其病乃除。疏《正义》曰:瞑眩者,令人愦闷之意也。《方言》云:凡饮药而毒,东齐海岱间,或谓之瞑,或谓之眩。郭璞云:瞑眩亦通语也。然则药之攻病,先使瞑眩愦乱,病乃得瘳。传言瞑眩极者,言闷极药乃行也。】
礼记
曲礼下
君有疾饮药,臣先尝之。亲有疾饮药,子先尝之。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。
【 大全严陵方氏曰:君于平居无事之时,其膳也,膳夫品尝之,太子亲视之,亦以致其谨而已。则于有疾之时,尤所不可忽也。医之为术,苟非父袓子孙传业,则术无自而精。术之不精,其可服其药乎?周官司徒以世事教能者,良以此也。虽然,经之所言,亦道其常而已。若夫非传业而或自得于心者,未及三世固在所取也。故周官医师止以十全为上,或传之非其人,虽三世亦所不取也。故孔子言无恒之人,不可以作巫医。《集说》郑氏曰:尝度其所堪,不三世不服其药,谨物齐也。】
【 孔氏曰:凡人病必服药,父子相承至三世,则能谨物调齐矣。又说云:三世者,一《黄帝针灸》,二《神农本草》,三《素女脉诀》,不习此三世之书,不得服其药。】
【 蓝田吕氏曰:孔子所慎齐、战、疾。疾者危事也。危而不谨,取祸之道也,况君亲之疾乎?药弗瞑眩,厥疾弗瘳,则攻疾之药,未尝无毒。好恶或失其性,齐量或失其宜,寒热补泻或反其用,小则益病,甚则至于丧身。为人臣子者,不尝试而用之,不忠不孝莫大焉。此许世子止以不尝药之过,所以被弒君之名也。医至三世,治人多矣,用物熟矣,功已试而无疑,然后服之,亦谨疾之道也。】
【 山阴陆氏曰:三世相传,意之所不能察者察矣。世云:老医少卜。】
周礼
天官
医师上士二人,下士四人,府二人,史二人,徒二十人。
【 订义郑康成曰:医师,众医之长也。陈宏甫曰:人之一身之用,与天地同,有余则损,不足则补,天之道也。自非达得造化消息盈虚之理,如何会知得人身中气偏之所在?此真是丝毫不可差,如后世庸医,安能了得此事,所以成周以士大夫为之。】
【 薛平仲曰:膳夫自庖人至腊人,既联事以共其职矣,食医一官属焉可也,特别而置诸医者之列,固人主护养之道。然先王不忍厚己以忘民也,是故先于食医,则有医师以掌分治民物之疾病;后于食医,则疾医疡医兽医,次第而设焉。盖仁出于身而加于民,爱乎物,实自夫一饮一食之间推之。】
掌医之政令,聚毒药以共医事。
【 订义刘执中曰:医师掌医之政令,则聚其毒药,有州土之宜,有采取之候,有治炼之方,有攻疗之制,悉预知之,然后可以共医事。】
凡邦之有疾病者,有疕疡者造焉,则使医分而治之,岁终则稽其医事以制其食,十全为上,十失一次之,十失二次之,十失三次之,十失四为下。
【 订义王氏曰:饩廪称事,然后能者劝而不能者勉。】
【 史氏曰:计其所失,为之殿最,则为医者惟恐其失之矣。】
食医中士二人,掌和王之六食六饮六膳百羞百酱八珍之齐,凡君子之食恒仿焉。
【 订义郑节卿曰:古者史官乐官,与医卜之官,皆世其业,不兼官,不贰事,惧其不精也。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。执技以事上者,惟医为难精,惟疾病不可不谨,先王岂敢以一人而兼二三人之能哉?是故食医之下有疾医,调饮食不兼于治病;疾医之下有疡医,察内证不兼于外证;疡医之下有兽医,治禽兽者不兼于治人也。必求其精,不敢计其冗,先王之仁也。】
疾医中士八人,掌养万民之疾病,以五味五谷五药养其病。
【 订义郑康成曰:五药,草、木、虫、石、谷。养,犹治也。病由气胜负而生,攻其赢,养其不足也。王氏曰:《素问》曰:形不足,温之以气;精不足,补之以味。味养精者也,谷养形者也,药则疗病者也。养精为本,养形为次,疗病为末。吕氏曰:先以五味五谷,继以五药,以药医之下也。虽然,岂独医哉?】
以五气五声五色,眂其死生。
【 订义贾氏曰:气病在内,人所不覩,见其声色,则知其增剧及简易也。王氏曰:望其气,又听其声,又观其色,以眂其死生不过五,以味谷药养其病亦不过五,则以物之更王更废,更囚更死,不过五故也。】
两之以九窍之变,参之以九藏之动。凡民之有疾病者,分而治之。岁终则各书其所以而入于医师。
【 订义贾氏曰:以疾医中士八人,各有能,故使分治之也。】
疡医下士八人,掌肿疡溃疡金疡折疡之祝、药、劀、杀之齐。
【 订义愚考医之用祝,理或宜然。今世有以气封疡而从之者,正祝由之遗法也。祝之不胜,于是用药;药或不能去,必劀以刃而去恶血;劀而不愈,必杀之以药而食其恶肉。凡四法各有深浅之度,故言齐。】
春秋四传
许世子止不尝药
《春秋》:昭公十有九年夏五月戊辰,许世子止弒其君买。
《左传》:许悼公疟,饮太子止之药卒太子奔晋,书曰:弒其君。君子曰:尽心力以事君,舍药物可也。
胡传按左氏许悼公疟,饮世子止之药卒,书曰:弒其君者,止不尝药也。古者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。夫子之所慎者三,疾居其一。季康子馈药,曰:丘未达,不敢尝。君有疾饮药,臣先尝之;父有疾饮药,子先尝之。盖言慎也。止不择医而轻用其药,药不先尝而误进于君,是有忽君父之心而不慎矣。
【 大全张氏曰:药剂所以致人之死者,非一端,故以疟言之。今之治疟,以砒煅而饵之多愈,然煅不得法,而反杀人者多矣。悼公之死,必此类也。疏曰:按传许君饮止之药而卒耳,实非弒而加弒者,责止事父不舍其药物,言药当信医,不须己自为也。人子之孝,当尽心尝祷而已,药物之剂,非所习也。许止身为国嗣,国非无医,而轻果进药,故罪同于弒,盖为教之远防也。】
黄帝素问
四气调神大论篇
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,不治已乱治未乱。夫病已成而后药之,乱已成而后治之,譬犹渴而穿井,鬬而铸兵,不亦晚乎?
生气通天论篇
病久则传化,上下不并,良医勿为。故阳蓄积病死而阳气当隔,隔者当泻,不亟正治,粗乃败之。
金匮真言论篇
善为脉者,谨察五脏六腑,一逆一从,阴阳表里雌雄之纪,藏之心意,合心于精,非其人勿教,非其真勿授,是谓得道。
阴阳应象大论篇
治病必求于本。故治不法天之纪,不用地之理,则灾害至矣。
故邪风之至,疾如风雨。故善治者治皮毛,其次治肌肤,其次治筋脉,其次治六腑,其次治五脏。治五脏者,半死半生也。
故善用针者,从阴引阳,从阳引阴;以右治左,以左治右;以我知彼,以表知里,以观过与不及之理。见微得过,用之不殆。
善诊者,察色按脉,先别阴阳,审清浊而知部分,视喘息,听音声,而知所苦,观权衡规矩,而知病所主,按尺寸,观浮沉滑濇,而知病所生以治,无过以诊,则不失矣。
阴阳别论篇
别于阳者,知病处也;别于阴者,知死生之期。别于阳者,知病忌时;别于阴者,知死生之期。
灵兰秘典论篇
至道在微,变化无穷,孰知其原。窘乎哉,消者瞿瞿,孰知其要,闵闵之当,孰者为良。恍惚之数,生于毫厘,毫厘之数,起于度量,千之万之,可以益大,推之大之,其形乃制。黄帝曰:善哉,余闻精光之道,大圣之业,而宣明大道,非斋戒择吉日,不敢受也。帝乃择吉日良兆,而藏灵兰之室,以传保焉。
五脏别论篇
凡治病必察其下,适其脉,观其志意与其病也。拘于鬼神者,不可与言至德。恶于针石者,不可与言至巧。病不许治者,病必不治,治之无功矣。
移精变气论篇
黄帝问曰:余闻古之治病,惟其移精变气,可祝由而已。今世治病,毒药治其内,针石治其外,或愈或不愈,何也?岐伯对曰:往古人居禽兽之间,动作以避寒,阴居以避暑,内无眷慕之累,外无伸官之形,此恬憺之世,邪不能深入也。故毒药不能治其内,针石不能治其外,故可移精祝由而已。当今之世不然,忧患缘其内,苦形伤其外,又失四时之从,逆寒暑之宜,贼风数至,虚邪朝夕,内至五脏骨髓,外伤空窍肌肤,所以小病必甚,大病必死,故祝由不能已也。
帝曰:余欲临病人观死生,决嫌疑,欲知其要,如日月光,可得闻乎?岐伯曰:色脉者,上帝之所贵也,先师之所传也。上古使僦贷季理色脉而通神明,合之金木水火土四时八风六合,不离其常,蛮化相移,以观其妙,以知其要。欲知其要,则色脉是矣。色以应日,脉以应月,常求其要,则其要也。夫色之变化,以应四时之脉,此上帝之所贵,以合于神明也。所以远死而近生,生道以长,命曰圣王。中古之治病,至而治之。汤液十日,以去八风五痹之病。十日不已,治以草苏草荄之枝,本末为助。标本已得,邪气乃服。暮世之治病也则不然。治不本四时,不知日月,不审逆从,病形已成,乃欲微针治其外,汤液治其内,粗工凶凶,以为可攻,故病末已,新病复起。
帝曰:愿闻要道!岐伯曰:治之要极,无失色脉。用之不惑,治之大则。逆从到行,标本不得,亡神失国。去故就新,乃得真人。
帝曰:余闻其要于夫子矣。夫子言不离色脉,此余之所知也。岐伯曰:治之极于一。帝曰:何谓一?岐伯曰:一者因得之。帝曰:奈何?岐伯口:闭户塞牖,系之病者,数问其情,以从其意。得神者昌,失神者亡。帝曰:善。
汤液醪醴论篇
帝曰:上古圣人作汤液醪醴,为而不用,何也?岐伯曰:自古圣人之作汤液醪醴者,以为备耳。夫上古作汤液,故为而弗服也。中古之世,通德稍衰,邪气时至,服之万全。
帝曰:今之世不必已,何也?岐伯曰:当今之世,必齐毒药攻其中,镵石针艾治其外也。
帝曰:形弊血尽而功不立者何?岐伯曰:神不使也。帝曰:何谓神不使?岐伯曰:针石道也。精神不进,志意不治,故病不可愈。
帝曰:夫病之始生也,极微极精,必先入结于皮肤,今良工皆称曰病成名曰逆,则针石不能治,良药不能及也。今良工皆得其法,守其数,亲戚兄弟远近音声日闻于耳,五色日见于目,而病不愈者,亦何瑕不早乎?岐伯曰:病为本,工为标。标本不得,邪气不服。此之谓也。
举痛论篇
黄帝曰:余闻善言天者,必有验于人;善言古者,必有合于今;善言人者,必有厌于己。如此则道不惑而要数极,所谓明也。
至真要大论篇
岐伯曰:百病之起,有生于本者,有生于标者,有生于中气者。有取本而得者,有取标而得者,有取中气而得者,有取标本而得者,有逆取而得者,有从取而得者。逆,正顺也;若顺,逆也。故曰知标与本,用之不殆。明知逆顺,正行无问。此之谓也。不知是者,不足以言诊,足以乱经。故大要曰:粗工嘻嘻,以为可知。言热未已,寒病复始。同气异形,迷诊乱经。此之谓也。
帝曰:夫百病之生也,皆生于风寒暑湿燥火,以之化之变也。经言盛者泻之,虚者补之。余锡以方士,而方士用之,尚未能十全。余欲令要道必行,桴鼓相应,犹拔刺雪污,工巧神圣,可得闻乎?岐伯曰:审察病机,无失气宜。此之谓也。
着至教论篇
黄帝坐明堂,召雷公而问之曰:子知医之道乎?雷公对曰:诵而颇能解,解而未能别,别而未能明,明而未能彰,足以治羣僚,不足治侯王。愿得受树天之度,四时阴阳合之,别星辰与日月光,以彰经术,后世益明。上通神农,着至教,疑于二皇。帝曰:善。无失之。此皆阴阳表里,上下雌雄,相输应也。而道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中知人事,可以常久,以教众庶,亦不疑殆。医道论篇,可传后世,可以为宝。
雷公曰:请受道,讽诵用解!帝曰:子若受传,不知合至道,以惑师教,语子至道之要,病伤五脏,筋骨以消。子言不明不别,是世主学尽矣。
示从容论篇
黄帝燕坐,召雷公而问之曰:汝受术诵书者,若能览观杂学,及于比类,通合道理,为余言子所长,五脏六腑,胆胃大小肠,脾胞膀胱,脑髓涕唾,哭泣悲哀,水所从行,此皆人之所生,治之过失。子务明之,可以十全。即不能知,为世所怨。
雷公曰:臣请诵《脉经》上下篇甚众多矣。别异比类,犹未能以十全,又安足以明之?帝曰:子所能治,知亦众多,与此病失矣。譬以鸿飞,亦冲于天。夫圣人之治病,循法守度,援物比类,化之冥冥,循上及下,何必守经!
疏五过论篇
黄帝曰:呜呼远哉!闵闵乎若视深渊,若迎浮云。视深渊尚可测,迎浮云莫知其际。圣人之术,为万民式。论裁志意,必有法则。循经守数,按循医事,为万民副。故事有五过四德,汝知之乎?雷公避席再拜曰:臣年幼小,蒙愚以惑,不闻五过与四德,比类形名,虚引其经,心无以对。
帝曰:凡未诊病者,必问尝贵后贱,虽不中邪,病从内生,名曰脱营;尝富后贫,名曰失精。五气留连,病有所并,医工诊之,不在脏腑,不变躯形,诊之而疑,不知病名。身体日减,气虚无精,病深无气,洒洒然时惊。病深者,以其外耗于卫,内夺于荣。良工所失,不知病情。此亦治之一过也。
凡欲诊病者,必问饮食居处,暴乐暴苦,始乐后苦,皆伤精气。精气竭绝,形体毁沮。暴怒伤阴,暴喜伤阳。厥气上行,满脉去形。愚医治之,不知补泻,不知病情,精华日脱,邪气乃并。此治之二过也。
善为脉者,必以比类奇恒,从容知之。为工而不知道,此诊之不足贵。此治之三过也。
诊有三常,必问贵贱,封君败伤,及欲王侯。故贵脱势,虽不中邪,精神内伤,身必败亡。始富后贫,虽不伤邪,皮焦筋屈,痿躄为挛。医不能严,不能动神,外为柔弱,乱至失常,病不能移,则医事不行。此治之四过也。
凡诊者,必知终始。有知余绪,切脉问名,当合男女。离绝菀结,忧恐喜怒,五脏空虚,血气离守。工不能知,何术之语?尝富大伤,斩筋绝脉,身体复行,令泽不息,故伤败结,留薄归阳,脓积寒炅。粗工治之,亟刺阴阳,身体解散,四肢转筋,死日有期。医不能明,不问所发,唯言死日,亦为粗工。此治之五过也。
凡此五者,皆受术不通,人事不明也。故曰:圣人之治病也,必知天地阴阳,四时经纪,五脏六腑,雌雄表里。刺灸砭石,毒药所主。从容人事,以明经道。贵贱贫富,各异品理。问年少长勇怯之理,审于分部,知病本始,八正九候,诊必副矣。
治病之道,气内为宝。循求其理,求之不得,过在表里。守数据治,无失俞理。能行此术,终身不殆。不知俞理,五脏菀热,痈发六腑,诊病不审,是谓失常。谨守此治,与经相明。上经下经,揆度阴阳。奇恒五中,决以明堂。察于终始,可以横行。
征四失论篇
黄帝在明堂,雷公侍坐。黄帝曰:夫子所通书受事众多矣,试言得失之意。所以得之?所以失之?雷公对曰:循经受业,皆言十全。其时有过失者,请闻其事解也。帝曰:子年少,智未及耶!将言以杂合耶?夫经脉十二,络脉三百六十五,此皆人之所明知,工之所循用也。所以不十全者,精神不专,志意不理,外内相失,故时疑殆。
诊不知阴阳逆从之理,此治之一失也。
受师不卒,妄作杂术,谬言为道,更名自功,妄用砭石,后遗身咎。此治之二失也。
不适贫富贵贱之居,坐之薄厚,形之寒温,不适饮食之宜,不别人之勇怯,不知比类,足以自乱,不足以自明。此治之三失也。
诊病不问其始,忧患饮食之失节,起居之过度,或伤于毒。不先言此,卒持寸口,何病能中?妄言作名,为粗所穷。此治之四失也。
是以世人之语者,驰千里之外,不明尺寸之论,诊无人事。治数之道,从容之葆。
坐持寸口,诊不中五脉,百病所起,始以自怨,遗师其咎。是故治不能循理,弃术于市。妄治时愈,愚心自得。呜呼!窈窈冥冥,孰知其道!道之大者,拟于天地,配于四海。汝不知道之谕受,以明为晦。
方盛衰论篇
帝曰:诊有十度,度人脉,度脏,度肉,度筋,度俞度。阴阳气尽,人病自具。脉动无常,散阴颇阳。脉脱不具,诊无常行。诊必上下,度民君卿。受师不卒,使术不明。不察逆从,是为妄行。持雌失雄,弃阳附阴,不知并合,诊故不明。传之后世,反论自章。
至阴虚,天气绝;至阳盛,地气不足。
阴阳并交,至人之所行。阴阳并交者,阳气先至,阴气后至。
是以圣人持诊之道,先后阴阳而持之。奇恒之势,乃六十首。诊微合之事,追阴阳之变,章五中之情,其中之论,取虚实之要,定五度之事,如此乃足以诊。
是以切阴不得,阳诊消亡。得阳不得阴,守学不湛。知左不知右,知右不知左,知上不知下,知先不知后,故治不久。知丑知善,知病知不病,知高知下,知坐知起,知行知止,用之有纪,诊道乃具,万世不殆。起所有余,知所不足。
度事上下,脉事因格,是以形弱气虚死。形气有余,脉气不足,死。脉气有余,形气不足,生。
是以诊有大方,坐起有常。出入有行,以转神明。必清必静,上观下观,司八正邪,别五中部,按脉动静,循尺滑濇寒温之意,视其大小,合之病能,逆从以得,复知病名,诊可十全,不失人情。故诊之或视息视意,故不失条理。道甚明察,故能长久。不知此道,失经绝理。亡言妄期,此谓失道。
解精微论篇
黄帝在明堂,雷公请曰:臣受业传之行,教以经论从容,形法阴阳,刺灸汤药,所资行治,有贤不肖,未必能十全。若先言悲哀喜怒,燥湿寒暑,阴阳妇女,请问其所以然者?卑贱富贵,人之形体,所从羣下,通使临事,以适道术,谨闻命矣。请问有毚愚仆漏之问,不在经者,欲闻其状。帝曰:大矣!
灵枢经
邪气脏腑病形
黄帝问于岐伯曰:余闻之,见其色,知其病,名曰明;按其脉,知其病,命曰神;问其病,知其处,命曰工。余愿闻见而知之,按而得之,问而极之,为之奈何?岐伯答曰;夫色脉与尺之相应也,如桴鼓影响之相应也,不得相失也。此亦本未根叶之出候也。故根死则叶枯矣。色脉形肉,不得相失也。故知一则为工,知二则为神,知三则神且明矣。
故善调尺者,不待于寸;善调脉者,不待于色。能参合而行之者,可以为上工,上工十全九。行二者为中工,中工十全七。行一者为下工,下工十全六。
根结
用针之要,在于知调阴与阳。调阴与阳,精气乃光。合神与气,使神内藏。故曰上工平气,中工乱脉,下工绝气危生。故曰,下工不可不慎也。必审五脏变化之病,五脉之应,经络之实虚,皮之柔脆,而后取之也。
官针
用针者,不知年之所加,气之盛衰,虚实之所起,不可以为工也。
逆顺肥瘦
岐伯曰:圣人之为道者,上合于天,下合于地,中合于人事。必有明法,以起度数。法式检押,乃后可传焉。故匠人不能释尺寸而意短长,废绳墨而起平水也。工人不能置规而为圆,去矩而为方。知用此者,固自然之物,易用之教,逆顺之常也。
顺气一日分为四时
黄帝曰:其时有反者,何也?岐伯曰:是不应四时之气,脏独主其病者,是必以脏气之所不胜时者甚,以其所胜时者起也。黄帝曰:治之奈何?岐伯曰:顺天之时,而病可与期。顺者为工,逆者为粗。
贼风
黄帝曰:其祝而已者,其故何也?岐伯曰:先巫者因知百病之胜,先知其病之所从生者,可祝而已也。
扁鹊难经
十二难
经言五脏脉已绝于内,用针者反实其外;五脏脉已绝于外,用针者反实其内。内外之绝,何以别之?然。五脏脉已绝于内者,肾肝脉已绝于内也,而医反补其心肺;五脏脉已绝于外者,心肺脉已绝于外也,而医反补其肾肝。阳绝补阴,阴绝补阳,是谓实实虚虚,损不足,益有余。如此死者,医杀之耳。
十三难
经言见其色而不得其脉,反得相胜之脉者,即死;得相生之脉者,病即自已。色之与脉,当参相应,为之奈何?然。五脏有五色,皆见于面,亦当与寸口尺内相应。假令色青,其脉当弦而急;色赤,其脉浮大而散;色黄,其脉中缓而大;色白,其脉浮濇面短;色黑,其脉沉濡而滑。此所谓五色之与五脉,当参相应也。脉数,尺之皮肤亦数;脉急,尺之皮肤亦急;脉缓,尺之皮肤亦缓;脉濇,尺之皮肤亦濇;脉滑,尺之皮肤亦滑。五脏各有声色臭味,当与寸口尺内相应,其不应者病也。假令色青,其脉浮濇而短,若大而缓为相胜;浮大而散,若小而滑为相生也。经言知一为下工,知二为中工,知三为上工。上工者十全九,中工者十全八,下工者十全六。此之谓也。
六十一难
经言望而知之谓之神,闻而知之谓之圣,问而知之谓之工,切脉而知之谓之巧。何谓也?然。望而知之者,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;闻而知之者,闻其五音以别其病;问而知之者,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;切脉而知之者,诊其寸口,视其虚实,以知其病在何脏腑也。经言以外知之曰圣,以内知之曰神。此之谓也。
七十七难
经言上工治未病,中工治已病者,何谓也?然。所谓治未病者,见肝之病,则知肝当传之与脾,故先实其脾气,无令得受肝之邪,故曰治未病焉。中工治已病者,见肝之病,不晓相传,但一心治肝,故曰治已病也。
八十一难
经言无实实虚虚,损不足而益有余,是寸口脉耶?将病自有虚实耶?其损益奈何?然。是病,非谓寸口脉也,谓病自有虚实也。假令肝实而肺虚,肝者木也,肺者金也,金木当更相平,当知金平木。假令肺实而肝虚微少气,用针不补其肝,而反重实其肺,故曰实实虚虚,损不足而益有余。此者中工之所害也。
金匮要略 【 汉张机】
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
问曰:上工治未病,何也?师曰:夫治未病者,见肝之病,知肝传脾,当先实脾。四季脾王不受邪,即勿补之。中工不晓相传,见肝之病,不解实脾,惟治肝也。
褚氏遗书 【 齐褚澄】
除疾
除疾之道,极其候证,询其嗜好,察致疾之由来,观时人之所患,则穷其病之始终矣。穷其病矣,外病疗内,上病救下。辨病脏之虚实,通病脏之母子,相其老壮,酌其浅深,以制其剂,而十全上工至焉。制剂独味为上,二味次之,多品为下。酸通骨,甘解毒,苦去热,咸导下,辛发滞。当验之药,未验切戒急投。大势既去,余势不宜再药。修而肥者饮剂丰,羸而弱者受药减。用药如用兵,用医如用将。善用兵者,徒有车之功;善用药者,姜有桂之效。知其才智以军付之,用将之道也;知其方伎以生付之,用医之道也。世无难治之病,有不善治之医;药无难代之品,有不善代之人。民中绝命,断可识矣。
审微
疾有误凉而得冷,证有似是而实非。差之毫厘,损其寿命。《浮栗经》二气篇曰:诸泻皆为热,诸冷皆为节。热则先凉脏,冷则先温血。腹疾篇曰:干痛有时当为虫,产余刺痛皆变肿。伤寒篇曰:伤风时疫,湿暑宿痰,作疟作疹,俱类伤寒。时人多疟,宜防为疟;时人多疹,宜防作疹。春瘟夏疫,内证先出。中湿中暑,试之苓朮。投之发散剂,吐汗下俱至,此证号宿痰,失导必肢废。嗟乎!病有微而杀人,势有重而易治。精微区别,天下之良工哉!
辨书
尹彦成问曰:居今之世,为古之工,亦有道乎?曰:师友良医,因言而识变;观省旧典,假筌以求鱼。博涉知病,多诊识脉,屡用达药,则何愧于古人!
物理论 【 梁阳泉】
论医
夫医者,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,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,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。是以古之用医,必选名姓之后,其德能仁恕博爱,其智能宣畅曲解,能知天地神袛之次,能明性命吉凶之数,处虚实之分,定逆顺之节,原疾疹之轻重,而量药剂之多少,贯微达幽,不失细小,如此乃谓良医。且道家则尚冷,以草木用冷生;医家则尚温,以血脉以煗通。徒知其大趣,不达其细理,不知刚柔有轻重,节气有多少,进过盈缩有节却也。名医达脉者,求之寸口三候之间,则得之矣。度节气而候温冷,参脉理而合重轻,量药石皆相应,此可谓名医。有有名而不良者,有无名而良者,人主之用医,必参知而隐括之。
隋书
经籍志
医方者,所以除疾疢保性命之术者也。天有阴阳风雨晦明之气,人有喜怒哀乐爱恶之情,节而行之则和平调理,专壹其情则溺而生疢。是以圣人原血脉之本,因针石之用,假药物之滋,调中养气,通滞解结,而反之于素。其善者则原脉以知政,推疾以及国。周官医师之职,掌聚诸药物,凡有疾者治之,是其事也。鄙者为之,则反本伤性。故曰有疾不治,恒得中医。
千金方 【 唐孙思邈】
论大医习业
凡欲为大医,必须谙《素问》、《甲乙》、《黄帝针经》、《明堂流注》、十二经脉、三部九候、五脏六腑、表里孔穴、本草药对、张仲景、王叔和、阮河南、范东阳、张苗、靳邵等诸部经方;又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,及灼龟五兆,周易六壬,并须精熟,如此乃得为大医。若不尔者,如无目夜游,动致颠殒。次须熟读此方,寻思妙理,留意钻研,始可与言于医道者矣。又须涉猎羣书。何者?若不读五经,不知有仁义之道;不读三史,不知有古今之事;不读诸子百家,则不能默而识之;不读《内经》,则不知有慈悲喜舍之德;不读庄老,不能任真体运,则吉凶拘忌,触涂而生。至于五行休王,七耀天文,并须采赜;若能具而学之,则于医道无所滞碍,而尽善尽美者矣。
论大医精诚
张湛曰:夫经方之难精,由来尚矣。今病有内同而外异,亦有内异而外同,故五脏六腑之盈虚,血脉荣卫之通塞,固非耳目之所察,必先诊候以审之。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,俞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,肌肤筋骨有厚薄削柔之异,唯用心精微者,始可与言于兹矣。今以至精至微之事,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,岂不殆哉?若盈而益之,虚而损之,通而彻之,塞而壅之,寒而冷之,热而温之,是重加其疾,而望其生,吾见其死矣。故医方卜筮,艺能之难精者也。既非神授,何以得其幽微?世有愚者,读方三年,便谓天下无病可治,及治病三年,乃知天下无方可用。故学者必须博极医源,精勤不倦,不得道听涂说,而言医道已了,深自悞哉!凡大医治病,必当安神定志,无欲无求,先发大慈恻隐之心,誓愿普救含灵之苦。若有疾厄来求救者,不得问其贵贱贫富,长幼妍媸,怨亲善友,华夷愚智,普同一等,皆如至亲之想;亦不得瞻前顾后,自虑吉凶,护惜身命。见彼苦恼,若己有之,深心凄怆:勿避崄巇,昼夜寒暑,饥渴疲劳,一心赴救,无作工夫形迹之心。如此可为苍生大医,反此则是含灵巨贼。自古名贤治病,多用生命以济危急,虽曰贱畜贵人,至于爱命,人畜一也。损彼益己,物情同患,况于人乎?夫杀生求生,去生更远。吾今此方,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,良由此也。其蝱虫水蛭之属,市有先死者,则市而用之,不在此例。只如鸡卵一物,以其混沌未分,必有大段要急之处,不得已隐忍而用之;能不用者,斯为大哲,亦所不及也。其有患疮痍下痢,臭秽不可瞻视,人所恶见者,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,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,是吾之志也。夫大医之体,欲得澄神内视,望之俨然,宽裕汪汪,不皎不昧,省病诊疾,至意深心,详察形候,丝毫勿失,处判针药,无得参差。虽曰病宜速救,要须临事不惑,唯当审谛覃思,不得于性命之上,率尔自逞俊快,邀射名誉,其不仁矣。又到病家,纵绮罗满目,勿左右顾盼;丝竹凑耳,无得似有所娱;珍羞迭荐,食如无味;醽醁兼陈,看有若无。所以尔者,夫一人向隅,满堂不乐,而况病人苦楚,不离斯须,而医者安然欢娱,傲然自得,兹乃人神之所共耻,至人之所不为,斯盖医之本意也。夫为医之法,不得多语调笑,谈谑諠哗,道说是非,议论人物,衒耀声名,訾毁诸医,自矜己德。偶然治瘥一病,则昂头戴面,而有自许之貌,谓天下无双,此医人之膏肓也。老君曰:人行阳德[阳德原作阴德,据《千金》卷一序例改。],天自报之;人行阴德,鬼神害之。寻此二途,阴阳报施,岂诬也哉?所以医人不得恃己所长,专心经略财物,但作救苦之心,于冥冥道中,自感多福者耳。又不得以彼富贵,处以珍贵之药,令彼难求。自衒功能,谅非忠恕之道。志存救济,故亦曲碎论之。学者不可耻言之鄙俚也!
论治病略例
夫天布五行以植万类,人禀五常以为五脏,经络腑腧,阴阳会通,元冥幽微,变化难极。《易》曰:非天下之至赜,其孰能与于此?观今之医,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,各承家伎,始终循旧,省病问疾,务在口给,相对斯须,便处汤药,按寸不及尺,握手不及足,人迎趺阳,三部不参,动数发息,不满五十,短期未知决诊,九候曾无髣髴,明堂阙庭,尽不见察,所谓窥管而已。夫欲视死别生,固亦难矣。此皆医之深戒,病者可不谨以察之而自防虑也?古来医人皆相嫉害,扁鹊为秦太医令李谥所害,即其事也。一医处方,不得使别医和合,脱或私加毒药,令人增疾,渐以致困。如此者非一,特须慎之。宁可不服其药以任天真,不得使愚医相嫉,贼人性命,甚可哀伤。
凡医诊候,固是不易,又问而知之,别病深浅,名曰巧医。仲景曰:凡欲和汤合药针灸之法,宜应精思。必通十二经脉,辨三百六十五孔穴,荣卫气行,知病所在,宜治之法,不可不通。古者上医相色。色脉与形,不得相失。黑乘赤者死,赤乘青者生。中医听声,声合五音。火闻水声,烦闷善惊;木闻金声,恐畏相刑。脾者土也,生育万物,回助四傍,善者不见,死则归之,太过则四肢不举,不及则九窍不通,六识闭塞,犹如醉人。四季运转,终而复始。下医诊脉,知病源由,流转移动,四时逆顺,相害相生,审知脏腑之微,此乃为妙也。
论诊侯
古之善为医者,上医医国,中医医人,下医医病。又曰:上医听声,中医察色,下医诊脉。又曰:上医医未病之病,中医医欲病之病,下医医已病之病。若不加心用意,于事混淆,即病者难以救矣。愚医不通三部九候及四时之经,或用汤药倒错,针灸失度,顺方治病,更增他疾,遂致灭亡。哀哉烝民,枉死者半,可谓世无良医,为其解释经说,地水火风,和合成人。然愚医不思脉道,反治其病,使脏中五行,共相克切,如火炽燃,重加其油,不可不慎。凡四气合德,四神安和。一气不调,百病一生;四神动作,四百四病,同时俱发。又云:一百一病,不治自愈;一百一病,须治而愈;一百一病,虽治难愈;一百一病,真死不治。
东坡杂记 【 宋苏轼】
求医诊脉
脉之难明,古今所病也。至虚有实候,而大实有羸状,差之毫厘疑似之间,便有死生祸福之异,此古今所病也。病不可不谒医,而医之明脉者,天下盖一二数。骐骥不时有,天下未尝徒行;和扁不世出,病者未尝徒死,亦因其长而护其短耳。土大夫多秘所患而求诊,以验医之能否,使索病于冥漠之中,辨虚实伶热于疑似之间,医不幸而失,终不肯自谓失也,则巧饰遂非,以全其名;至于不救,则曰,是固难治也。间有谨愿者,虽或因主人之言,亦复参以所见,两存而杂治,以故药不效,此世之通患而莫之悟也。吾平生求医,盖于平时默验其工拙,至于有疾而求疗,必先尽告以所患,而后求诊。使医者了然知患之所在也,然后求之诊,虚实冷热,先定于中,则脉之疑似,不能惑也。故虽中医,治吾疾常愈。吾求疾愈而已,岂以困医为事哉?
医者以意用药
欧阳文忠公尝言,有患疾者,医问其得疾之由,曰:乘船遇风,惊而得之。医取多年柂牙为柂工手汗所渍处割末,杂丹砂、茯神之流,饮之而愈。今《本草注》引《药性论》云:止汗用麻黄根节,及古竹扇为末服之。文忠因言医以煮用药多此。比初似儿戏,然或有验,殆未易致诘也。予因谓:公以笔墨烧灰饮学者,当治昏惰耶?推此面广之,则饮伯夷之盥水可以疗贪,食比干之馂余可以已佞,舐樊哙之盾可以治怯,齅西子之珥可以疗恶矣。公遂大笑。元佑三年闰八月十七日,舟行入颍州界,坐念二十年前,见文忠公于此,偶记一时谈笑之语,聊复识之。
避暑录话 【 宋叶梦得】
士大夫不可轻信医
士大夫于天下事,苟聪明自信,无不可为,惟医不可强。本朝公卿能医者,高文庄一人而已,尤长于伤寒。其所从得者,不可知矣。而孙兆、杜壬之徒,始闻其绪余,尤足名一世。文庄,郓州人。至今郓多医,尤工伤寒,皆本高氏。余崇宁大观间在京师,见董汲、刘寅辈皆精晓张仲景方术,试之数验,非江淮以来俗工可比也。子瞻在黄州,蕲州医庞安常亦善医伤寒,得仲景意。蜀人巢谷出圣散子方,初不见于前世医书,自言得之于异人,凡伤寒不问证候如何,一以是治之,无不愈。子瞻奇之,为作序,比之孙思邈三建散,虽安常不敢非也,乃附其所著《伤寒论》中,天下信以为然。疾之毫厘不可差,无甚于伤寒,用药一失共度,则立死者皆是,安有不问证候,而可用者乎?宣和后,此药盛行于京师,太学诸生信之尤笃,杀人无数。今医者悟,始废不用。巢谷本任侠好奇,从陕西将韩存宝出入兵间,不得志,客黄州,子瞻以故与之游,子瞻以谷奇侠而取其方,天下以子瞻文章而信其言。事本不相因,而趋名者又至于忘性命而试其药,人之惑盖有至是也。
集方书
士大夫固不可轻言医,然人疾苟无大故,贫不可得药,能各随其证而施之,亦不无小补。盖疾虽未必死,无药不能速愈。呻吟无聊者固可悯,其不幸迟延,苟变而生他证,因以致死者多矣。方其急时,有以济之,虽谓之起死可也。今列郡每夏岁支系省钱二百千,合药散军民,韩魏公为谏官时所请也。为郡者,类不经意,多为庸医盗其直,或有药而不及贫下人。余在许昌,岁适多疾,使有司修故事,而前五岁皆忘不及举,可以知其怠也。遂并出千缗市药材京师,余亲督众医分治,率幕官轮日给散,盖不以为非职而责之。人人皆喜从事,此何惮而不为乎?自余居此山,常欲岁以私钱百千,行之于一乡,患无人主其事,余力不能自为,每求僧或净人中一二成余志未能也。今年,余家婢多疾,视药囊常试有验者,审其证用之,十人而十愈。终幸推此以及邻里乎?陆宣公在忠州集古方书五十篇。史云:避谤不著书,故事尔。避谤不著书可也,何用集方书哉?或曰:忠州近边裔,多瘴疠,宣公多疾,盖将以自治。尤非也!宣公岂以一己为休戚者乎?是殆援人于疾苦死亡而不得者,犹欲以是见之,在他人不可知,若宣公此志必矣。古之名医扁鹊和缓之术,世不得知,自张仲景、华陀、胡洽、深师、徐彦伯有名一世者,其方术皆医之六经,其传有至于今,皆后之好事者纂集之功也。孙真人为《千金方》两部,说者谓凡修道养生者,必以阴功协济而后可得成仙。思邈为千金前方时,已百余岁,固已妙尽古今方书之要,独伤寒未之尽,似未尽通仲景之言,故不敢深论。后三十年作《千金翼》,论伤寒者居半,盖始得之,其用志精审不苟如此。今通天下言医者,皆以二书为司命也。思邈之为神仙,固无可疑。然唐人尤记中间有用蝱虫、水蛭之类,诸生物命,不得升举,天之恶杀物者如是,则欲活人者,岂不知之?况宣公之志乎!
古方施之富贵人多验,贫下人多不验;俗方施之贫下人多验,富贵人多不验。吾始疑之,乃卒然而悟曰:富贵人平日自护持甚谨,其疾致之必有渐,发于中而见于外,非以古方术求之,不能尽得。贫下人骤得于寒暑燥湿饥饱劳逸之间者,未必皆真疾,不待深求其故,苟一物相对,皆可为也,而古方节度,或与之不相契。今小人无知,所疾苟无大故,但意所习熟,知某疾服某药,得百钱鬻之市,人无不愈者。设与之以非其所知,盖有疑而不肯服者矣。况古方分剂汤液,与今多不同,四方药物所产,及人之禀赋亦异。《素问》有为异法力宜立论者、言一病治各不同而皆愈。即此理推之,以俗方治庸俗人,亦不可尽废也。
玉涧杂书 【 宋叶梦得】
医不能起死人
华陀固神医也,然范晔陈寿记其治疾,皆言若发结于内,针药所不能及者,乃先令以酒服麻沸散,既醉无所觉,因刳破腹背,抽割积聚;若在肠胃,则断裂湔洗,除去疾秽,既而缝合,敷以神膏,四五日创愈,一月之间皆平复。此决无之理。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形,而形之所以生者以气也。佗之药能使人醉无所觉,可以受其刳割,与能完养使毁者复合,则吾所不能知。然腹背肠胃,既已破裂断坏,则气何由舍?安有如是而复生者乎?审佗能此,则凡受支解之刑者,皆可使生,王者之刑,亦无所复施矣。太史公扁鹊传记虢庶子之论,以为治病不以汤液醴酒,镵石挢引,而割皮解肌,抉脉结筋,湔浣肠胃,漱涤五脏者,言古俞跗有是术耳,非谓扁鹊能之也,而世遂以附会于佗。凡人寿夭死生,岂一医工所能增损?不幸疾未必死,而为庸医所杀者,或有之矣。未有不可为之疾而医可活也。方书之设,本以备可治之疾,使无至于伤人而已。扁鹊亦自言越人非能生死人也,彼当生者,越人能起之耳。故人与其因循疾病而受欺于庸医好奇无验之害,不若稍知治身,摄生于安乐无事之时,以自养其天年也。
梦溪笔谈 【 宋沈括】
用药不可不慎
医之为术,苟非得之于心,而恃书以为用者,未见能臻其妙。如朮能动钟乳,按乳石论曰:服钟乳,当终身忌朮。五百诸散,用钟乳为主,复用朮,理极相反,不知何谓!予以问老医,皆莫能言其义。按乳石论云:石柱虽温而体本沉重,必待其相蒸薄然后发。如此则服石多者,势自能相蒸;若更以药触之,其发必甚。五石散杂以众药,用石殊少,势不能蒸,须借外物激之令发耳。如火少必因风气所鼓而后发,火盛则鼓之反为害,此自然之理也。故孙思邈云:五石散大猛毒,宁食野葛,不服五石,遇此方即须焚之,勿为含生之害。又曰:人不服石,庶事不佳,石在身中,万事休泰。唯不可服五石散,盖以五石散聚其所恶,激而用之,其发暴故也。古人处方,大体如此,非此书所能尽也。况方书仍多伪杂,如《神农本草》最为旧书,其间差讹尤多,医不可不知也。
予一族子旧服芎藭,医郑叔熊见之云:芎藭不可久服,多令人暴死。后族子果无疾而卒。又予姻家朝十张子通之妻,因病脑风服芎藭甚久,亦一旦暴亡,皆予目见者。又予尝苦腰重,久坐则弛,距十余步然后能行,有一将佐见予曰:得无用苦参洁齿否?予时以病齿,用苦参数年矣。曰:此病由也。苦参入齿,其气伤肾,能使人腰重。后有太常少卿舒昭亮用苦参揩齿,岁久亦病腰。自后悉不用苦参,腰疾皆愈。此皆方书旧不载者。
省心录 【 宋林逋】
论医
无恒德者,不可以作医,人命死生之系。庸人假医以自诬,其初则要厚利,虚实补泻,未必适当,幸而不死,则呼需百出,病者甘心以足其欲;不幸而毙,则曰饮食不知禁嗜,欲有所违,非药之过也。厚载而出,死者何辜焉!世无扁鹊望而知死生,无华佗涤肠以愈疾,轻以性命托庸医,何如谨致疾之因,固养生之本,以全天年耶?呜呼悲夫!
外科精要 【 宋陈自明】
论医者更易良方
李氏云:尝见世间医者,每有妙方秘而不传,或更改以惑人,诚可恶也。余思西华麦饭石膏,守死不传,其立心私刻,君子责之矣。昔赵公宣教字季修,来宰龙泉,兼程而进,患鼻衄,日出数升,时家兄教以服藕汁、地黄膏。赵叩诸医,一云:此为戒服之剂。乃数易医无效。家兄阴馈前汁,服三日而疾愈。兄曰:此印前所献之方。赵惊叹曰:向非医者谲计以惑我,早信此方,岂久受此困耶?今以屡试屡验,不可易者。如因热毒冲心而呕,用内托散,一名万金散。因脾胃虚弱而呕,嘉朮散。热毒肿痛,麦饭石膏。阴虚作渴,加减八味丸。此四方屡为医人眩惑,使人勿用,深悯患者之受苦,故举赵公之事以例之。
薛己曰:愚窃以为方者仿也,仿病因以立方,非谓《内经》无方也。若执古方以治今疾,犹拆旧宇以对新宇,其长短大小,岂有舍匠氏之手而能合者乎?设或有合,以为古不易之方,此又先王普济之神术,奚必秘而私之耶?余尝观太无先生治滇南一僧,远游江浙,思亲成疾,先生惠之以饮食药饵,复赠金一镒,以资其归,此固我医道之当然也。今之医者,或泥古,或吝秘,或嗜利以惑人,其得罪于名教多矣。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二
总论
珍珠囊指掌 【 元李杲】
用药法
夫用药之法,贵乎明变,如风会有古今之异,地气有南北之分,天时有寒暑之更,禀赋有厚薄之别,受病有新旧之差,年寿有老少之殊,居养有贵贱之辨。用药之际,勿好奇,勿执一,勿轻妄,勿迅速,须慎重精详,圆融活变,不妨沉会,以期必妥,药于是乎功成。惜先贤未有发明,后学因而弗讲,其悞世也,不既多乎!
夫病有宜补,以泻之之道补之。病有宜泻,以补之之道泻之。病有宜寒剂者,以热剂为向导之兵。病有宜热剂者,以寒剂为类从之引。病在上者治下,病在下者治上。病同也而药异,病异也而药同。其义至微,学者最宜深究。
用药之忌,在乎欲速。欲速则寒热温凉行散补泻,未免过当,功未获奏,害已随之。夫药无次序,如兵无纪律,虽有勇将,通以勇而偾事。又如理丝,缓则可清其绪,急则愈坚其结矣。
此事难知 【 元王好古】
医之可法
自伏羲神农黄帝而下,名医虽多,所可学者有几人哉?至于华氏之剖腹,王氏之灸针,术非不神也,后人安得而效之?非若岐伯之圣经,雷公之炮炙,伊贽之汤液,箕子之《洪范》,越人之问难,仲景之伤寒,叔和之《脉诀》,士安之《甲乙》,启元子之传注,钱仲阳之论议,皆其活法,所可学者,岂千方万论印定后人眼目者,所能比哉?其间德高行远,奇才异士,与夫居缙绅隐草莽者,虽有一法一节之可观,非百代可行之活法,皆所不取也。岂予好辨哉?欲使学者观此数圣贤,而知所向慕而已。或有人焉,徒能广览泛涉,自以为多学,而用之无益者,岂为知本?
卫生宝鉴 【 元罗天益】
福医治病
丙辰秋,楚丘县贾君次子二十七岁,病四肢困倦,躁热自汗,气短,饮食减少,欬嗽痰涎,胷膈不利,大便秘,形容嬴削,一岁间更数医不愈。或曰:明医不如福医。某处某医虽不精方书,不明脉候,看证极多,治无不效,人目之曰福医。谚云:饶你读得王叔和,不如我见病证多。颇有可信,试命治之。医至,诊其脉曰:此病予饱谙矣,治之必效。于肺腧各灸三七壮,以蠲饮枳实丸消痰导滞,不数服,大便溏泄无度,加腹痛,食不进,愈添困笃。其子谓父曰:病久瘦弱,不任其药。病剧遂卒。冬予从军回,其父以告予,予曰:思《内经》云:形气不足,病气不足,此阴阳俱不足,泻之则重不足。此阴阳俱竭,血气皆尽,五脏空虚,饬骨髓枯,老者绝灭,壮者不复矣。故曰不足补之,此其理也。令嗣久病羸瘦,乃形不足;气短促,乃气不足;躁作时嗜卧,四肢困倦,懒言语,乃气血皆不足也。补之惟恐不及,反以小毒之剂泻之,虚之愈虚,损之又损,不死何待?贾君叹息而去。予感其事,略陈其理。夫高医愈疾,先审岁时太过不及之运,察人之血气衣食勇怯之殊,病有虚实浅深在经在脏之别,药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,治有缓急因用引用反正之别。孙真人云:凡为大医,必须谙《甲乙》、《素问》、《黄帝针经》、《明堂流注》、十二经、三部九候、五脏六腑、表里孔穴、本草药性、仲景、叔和诸部经方,又须妙解五行阴阳,精熟《周易》,如此方可为大医。不尔则无目夜游,动致颠陨。正五音者,必取师旷之律吕,而后五音得以正;为方圆者,必取公输之规矩,而后方圆得以成。五音方圆特末技耳,尚取精于其事者,况医者人之司命,列于四科,非五音方圆之比。不精于医,不通于脉,不观诸经方本草,乃以命通运达而号为福医,病家遂委命于庸人之手,岂不痛哉?噫!医者之福,福于渠者也。渠之福,安能消病者之患焉?世人不明此理,而委命于福医,至于伤生丧命,终不能悟,此惑之甚者也,悲夫!
丹溪心法 【 元朱震亨】
不治已病治未病论
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,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,盖疾成而后药者,徒劳而已。是故已病而后治,所以为医家之法;未病而先治,所以明摄生之理。夫如是则思患而预防之者,何患之有哉?此圣人不治已病,治未病之意也。尝谓备土以防水也,苟不以闭塞其涓涓之流,则滔天之势不能遏。备水以防火也,若不以扑灭其荧荧之光,则燎原之焰不能止。其水火既盛,尚不能止遏,况病之已成,岂能治欤?故宜夜卧早起于发陈之春,早起夜卧于蕃秀之夏,以之缓形无怒而遂其志,以之食凉食寒而养其阳,圣人春夏治未病者如此。与鸡俱兴于平明之秋,必待日光于闭藏之冬,以之敛神匿志而私其意,以之食温食热而养其阴,圣人秋冬治未病者如此。或曰:见肝之病,先实其脾之虚,则木邪不能传;见右颊之赤,先泻其肺经之热,则金邪不能盛,此乃治未病之法。今以顺四时调养神志而为治未病者,是何意耶?盖保身长全者,所以为圣人之道;治病十全者,所以为上工术。不治已病治未病之说,若于四时调神大论,厥有旨哉!昔黄帝与天师难疑答问之书,未尝不以摄养为先,始论乎天真,次论乎调神,既以法于阴阳而继之以调于四时,既曰饮食有节而又继之以起居有常,谆谆然以养生为急务者,意欲治未然之病,无使至于已病难图也。厥后秦缓达乎此见,晋侯病在膏肓,语之曰:不可为也。扁鹊明乎此,视齐侯病至骨髓,断之曰:不可救也,噫!惜齐晋之侯,不知治未病之理。
审察病机无失气宜论
邪气各有所属也,常穷其要于前;治法各有所归也,当防其差于后。盖治病之要,以穷其所属为先,苟不知法之所归,未免于无差尔。是故疾病之生,不胜其众,要其所属,不出乎五运六气而已。诚能于此审察而得其机要,然后为之治,又必使之各应于运气之宜,而不致有一毫差悞之失,若然,则治病求属之道,庶乎其无愧矣!至真要大论曰:审察病机,无失气宜,意蕴诸此。尝谓医道有一言而可以尽其要者,运气是也。天为阳,地为阴。阴阳二气,各分三品,谓之三阴三阳。然天非纯阳,而亦有三阴;地非纯阴,而亦有三阳。故天地上下,各有风热火湿燥寒之六气,其斡旋运动乎两间者,而又有木火金水之五运。人生其中,脏腑气穴,亦与天地相为流通。是知众疾之作,而所属之机无出乎是也。然而医之为治,当何如哉?惟当察乎此,使无失其宜而后可。若夫诸风掉眩,皆属肝木;诸痛疮痒,皆属心火;诸湿肿满,皆属脾土;诸气膹郁,皆属肺金;诸寒收引,皆属肾水,此病机属于五运者也。诸暴强直,皆属于风;诸呕吐酸,皆属于热;诸躁越狂扰,皆属于火;诸痓强直,皆属于湿;诸濇枯涸,皆属于燥;诸病水液澄澈清冷,皆属于寒,此病机属于六气者也。夫惟病机之察,虽曰既审,而治病之施,亦不可不详。故必别阴阳于疑似之间,辨标本于隐微之际。有无之殊者,求其有无之所以殊;虚实之异者,责其虚实之所以异。为汗吐下,投其所当投;寒热温凉,用其所当用。或逆之以制其微,或从之以导其甚。上焉以远司气之犯,中焉以辨岁运之化,下焉以审南北之宜。使大小适中,先后合度,以是为治。又岂有差殊乖乱之失耶?又考之《内经》曰:治病必求其本。《本草》曰:欲疗病者,先察病机。此审病机之意也。六元正纪大论曰:无失天信,无逆气宜。五常大论曰:必先岁气,无伐天和。此皆无失气宜之意也。故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之经,未尝不以气运为言。既曰:先立其年,以明其气;复有以戒之曰: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阴阳更胜。既曰:不知年之所加,气之盛衰,虚实之所起,不可以为工矣。谆谆然若有不能自已者,是岂圣人私忧过计哉?以医道之要,悉在乎此也。观乎《原病式》一书,比类物象,深明乎气运造化之妙,其于病机气宜之理,不可以有加矣。
能合色脉可以万全论
欲知其内者,当以观乎外;诊于外者,斯以知其内。盖有诸内者形诸外。苟不以相参,而断其病邪之逆顺,不可得也。为工者,深烛厥理,故望共五色以青黄赤白黑,以合五脏之脉,穷其应与不应;切其五脉急大缓啬沉,以合其五脏之色,顺与不顺。诚能察其精微之色,诊其微妙之脉,内外相参而治之,则万举万全之功,可坐而致矣。《素问》曰:能合色脉,可以万全。其意如此。原夫道之一气,判而为阴阳,散而为五行,而人之所禀皆备焉。夫五脉者人之真,行血气,通阴阳,以荣于身;五色者气之华,应五行,合四时,以彰于面。惟其察色按脉而不偏废,然后察病之机,断之以寒热,归之以脏腑,随证而疗之,而获全济之效者,本于能合色脉而已。假令肝色如翠羽之青,其脉当微弦而急,所以为生;若浮濇而短,色见如草滋者,岂能生乎?心色如鸡冠之赤,其脉当浮大而散,所以为顺;若沉濡而滑,色见如衃血者,岂能顺乎?脾色如蟹腹之黄,其脉当中缓而大,所以为从;若微弦而急,色见如枳实者,岂能从乎?肺色如豕膏之白,其脉当浮濇而短,所以为吉;若浮大而散,色见如枯骨者,岂能吉乎?以至肾色见如乌羽之黑,其脉沉濡而滑,所以为生;或脉来缓而大,色见如煤者死。死生之理,夫惟诊视相参,既以如此,则药证相对,厥疾弗瘳者,未之有也。抑尝论之:容色所见,左右上下各有其部;脉息所动,寸关尺中皆有其位。左颊者,肝之部以合左手关位,肝胆之分,应于风木,为初之气。额为心之部以合于左手寸口,心与小肠之分,应于君火,为二之气。鼻为脾之部,合于右手关脉,脾胃之分,应于湿土,为四之气。右颊肺之部,合于右手寸口,肺与大肠之分,应于燥金,为五之气。颐为肾之部,以合于左手尺中,肾与膀胱之分,应于寒水,为终之气。至于相火,为三之气,应于右手命门三焦之分也。若夫阴阳五行相生相胜之理,当以合之于色脉而推之也。是故脉要精微论曰:色合五行,脉合阴阳。十三难曰:色之与脉,当参相应。然而治病万全之功,苟非合于色脉者,莫之能也。五脏生成篇云:心之合脉也,其荣色也。夫脉之大小滑濇沉浮可以指别,五色微诊可以目察,继之以能合色脉,可以万全。谓夫赤脉之至也喘而坚,白脉之至也喘而浮,青脉之至也长而左右弹,黄脉之至也大而虚,黑脉之至也上坚而大。此先言五色,次言五脉,欲后之学者,望而切之以相合也。厥后扁鹊明乎此,述之曰:望而知之谓之神,切而知之谓之巧,得《内经》之理也。下逮后世,有立方者,目之曰神巧万全,厥有旨哉!
汤液本草 【 元王好古】
察病轻重
凡欲疗病,先察其源,先候其机,五脏未虚,六腑未竭,血脉未乱,精神未散,服药必效。若病已成,可得半愈;病势已过,命将难存。自非明医,听声察色,至于诊脉,孰能知未病之病乎?
医之可法
钱氏、《活人》、王朝奉、王德孚所论皆宋人,易老、守真皆金人,所用之剂,寒热之不同者,盖本诸此。读此数书而用之,亦当以地方世代所宜责之。然莫若取法于洁古,折衷于仲景汤液,则万世不易之大法也。
医门羣经辨论 【 明吕复】
古方论
《内经》、《素问》世称黄帝岐伯问答之书,及观其旨意,殆非一时之言,其所撰述,亦非一人之手。刘向指为诸韩公子所著,程子谓出于战国之末,而其大略,正如《礼记》之萃于汉儒,而与孔子、子思之言并传也。盖灵兰秘典、五常政、六元正纪等篇,无非阐明阴阳五行生制之理,配象合德,实切于人身,其诸色脉病名,针砭治要,皆推是理以广之。而皇甫谧之《甲乙》、杨上善之《太素》,亦皆本之于此,而微有异同。医家之大纲要法,无越是书矣。然按西汉《艺文志》有《内经》十八卷及扁鹊、白氏二《内经》,凡三家,而《素问》之目乃不列;至隋《经籍志》始有《素问》之名,而不指为《内经》;唐王冰乃以《九灵》九卷牵合汉志之数,而为之注释,复以阴阳大论,托为其师张公所藏,以补其亡逸,而其用心亦勤矣。惜乎朱墨混淆,玉石相乱,训诂失之于迂疏,引援或至于未切。至宋林亿、高若讷等正其误文,而增其缺义,颇于冰为有功。今于各篇之内,注意与经相类者,仍断章摘句,而释以己意,冀与同志商榷,非敢妄议前修也。《内经》、《灵枢》,汉、惰、唐《艺文志》皆不录,隋有《针经》九卷,唐有《灵宝注》及《黄帝九灵经》十二卷而已。或谓王冰以《九灵》更名为《灵枢》,又谓《九灵》尤详于针,故皇甫谧名之为《针经》,即隋志《针经》九卷。苟一书而二名,不应唐别出《针经》十一二卷也。所谓《灵宝注》者,乃扁鹊太元君所笺,世所罕传。宋季有《灵枢略》一卷,今亦湮没。绍兴初,史崧并是书为十二卷,而复其旧,较之他本颇善,学者当与《素问》并观,盖其旨意,互相发明故也。《本草》三卷,旧称《神农本经》,汉《艺文志》未详,至梁陶隐居始尊信而表章之,谓此书应与《素问》同类,但后人多更修饰之耳。秦皇所焚,医方卜术不与,故犹得全录。及遭汉献之迁徙,晋怀之奔迸,文籍焚燹,千不遗一。今之所存,有此三卷,是其本经,然所出郡县,乃多后汉时制,疑张仲景、华元化所记。旧经之药,止三百六十五种,因而注释,分为七卷。唐李英公世绩与苏恭参考得失,又增一百一十四种,分为二十卷,世谓之《唐本草》。宋刘翰等又附益医家当用者二百二十种。伪蜀孟昶亦命其臣韩保升等,以唐本《图经》参考增广,世谓之《蜀本草》。至宋掌禹锡等补注,新旧药合一千八十二种,定以白字为神农所说,黑字为名医所传,草石之品,可谓大备也。若雷公以下,蔡邕、徐大山、秦承袓、王季璞、郑虔诸公所撰名《本草》者,凡三十九部,三百五十卷,虽显晦不齐,无非辅翼旧经焉耳。近代陈衍作《本草折衷》,王好古作《汤液本草》,亦删繁之遗意也。窃意旧记郡县,古今沿革不同,及一物而根苗异名,或同名异质,而主疗互见者,尚须考定。俾归于一可也。《难经》十三卷,乃秦越人祖述《黄帝内经》,设为问答之辞,以示学者,所引经言,多非《灵》、《素》本文,盖古有其书而今亡之耳。隋时有吕博望注本,不传;宋王惟一集五家之说,而醇疵或有相乱;惟虞氏粗为可观。纪齐卿,注稍密,乃附辨杨元操、吕广、王宗正三子之非;周仲立颇加订异,而考证未明;李子野亦为句批注,而无所启发;近代张洁古证后附药,殊非经意;王少卿演绎其说,目曰重元,亦未足以发前人之蕴。余尝辑诸家之长,先训诂而后辞意,窃附鄙说其间,以便后学,未敢以为是也。《伤寒论》十卷,乃后汉张机仲景用《素问》热论之说,广伊尹汤液而为之。至晋王叔和始因旧说,重为譔次;而宋成无己复为之注释;其后庞安常、朱肱、许叔微、韩袛和、王实之流,固亦互有开发,而大纲大要,无越乎吐汗下温四法而已。盖一证一药,万选万中,千载之下,如合符节,前修指为羣方之袓,信矣。所可憾者,审脉时汩王氏之言,三阴率多断简;况张经王传亦往往反复,后先亥家相杂,自非字字句句熟玩而精思之,未有能造其阃奥者。陈无择尝补三阴证药于《三因论》,其意盖可见矣。近人徐止善作《伤寒补亡》,恐与先哲之意不合。余因窃举大要,以补成氏之未备,知医君子或有所取也。《脉经》十卷,乃西晋太医令王叔和本诸《内经》、《素问》,《九灵》及扁鹊、仲景元化之说,裒次而成,实医门之龟镜,诊切之指的,自与近代仿托钤决者不同。历岁既深,传授不一,各秘所藏,互有得失。至宋秘阁林亿等始考证谬妄,颇加改易,意其新譔《四时经》之类,皆林氏所增入。陈孔固、何大任、毛升、王宗卿辈,皆尝审订刊传,今不多见。近人谢坚白以其所藏善本,刻于豫章,传者始广。余尝摭其精语,并引《内经》之辞,作《诊切枢要》二卷,非敢翦其冗复,间亦补其缺漏,且附私语各条之下,以与同志研究尔。《脉诀》一卷,乃六朝高阳生所譔,托以叔和之名,谬以七表八里九道之目,以惑学者。通真子刘元宾为之注,且续歌括附其后,辞既鄙俚,意亦滋晦。今代王光国删其旧辞,而益以新语,既不出其畦径,安能得乎原本?余如青溪徐裔、甄权、李上交辈,皆自譔者,凡十余家,亦每蹈袭前说,在叔和之所不取,读者止记入式歌,以驯至乎《脉经》可也。《病原论》五十卷,乃隋大业太医博士巢元方等,奉敕譔集,原诸病候,而附以养生导引诸法,裒成一家之书,醇疵相混,盖可见矣。宋之监署,乃用为课试;元复循袭,列医门之七经。然附会杂揉,非复当时之旧,具眼者当自见之。吴景贤亦作《病源》一书,近代不传。《天元玉册元诰》十卷,不知何人所作,历汉至唐诸《艺文志》俱不载录,其文自与《内经》不类,非战国时书。其间有天皇真人,昔书其文,若道正无为,先天有之,太易无名,先于道生等语,皆老氏遗意,意必老氏之徒所著。大要推原五运六气、上下临御、主客胜复、政化淫正及三元、九宫、太乙、司政之类,殊为详明,深足以羽翼《内经》六微旨、五常政等篇。太元君扁鹊为之注,犹郭象之于南华,非心学之所易晓。观其经注一律,似出一人之手。谓扁鹊为秦越人,则传中无太元君之号。旧门仿托,率多类此。《元珠密语》十卷,乃启元子所述,其自序谓得遇元珠子而师事之,与我启蒙,故自号启元子,盖启问于元珠也。目曰《元珠密语》,乃元珠子密而口授之言也。及考王氏《素问》序乃云辞理秘密,难粗论述者,别譔《元珠》以陈其道,二序政自相类。意者元珠之名,取诸蒙庄子,所谓黄帝遗元珠,使象罔得之之语,则师事元珠子而号启元者,皆妄也。宋高保衡等较正《内经》,乃云:详王氏《元珠》世无传者,今《元珠》乃后人附托之文耳。虽非王氏之书,亦于《素问》九卷二十四卷,颇有发明。余尝合《素问》观之,而密语所述,乃六气之说,与高氏所指诸卷,全不相侔,疑必刊传者有所误也。原其所从,盖攟摭《内经》六微旨及至真要等五篇,洎《天元玉册》要言,而附会杂说,其诸纪运休祥之应,未必可征,实伪书也。苟启元别譔,果见于世,又岂止述气运一端而已?览者取其长而去其短可也。《中藏经》八卷,少室山邓处中云:华先生佗游公宜山古洞,值二老人授以疗病之法,得石床上书一函,用以施试,甚验。余乃先生外孙,因吊先生寝室,梦有所授,获是书于石函中。其托伪荒诞如此,竟不考传狱吏焚书之实,其伪不攻自破。按《唐志》有吴普集华氏药方。别无中藏之名。普其弟子,宜有所集。窃意诸论非普辈不能作,邓氏特附别方而更今名耳。盖其方所用太平钱并山药者,盖太平乃宋熙陵初年号,薯蓣以避后陵偏讳,而始名山药。其余可以类推。然脉要及察声色形证等说,必出元化遗意,览者细为审谛,当自知之。《圣济经》十卷,宋徽宗所作,大要祖述《内》、《素》而引援六经,旁及老氏之言,以阐轩岐遗旨。政和间,颁是经于两学,辟雍生吴提为之讲义。若达道正纪等篇,皆足以裨益政道,启迪众工。余如孕元立本制字命物二三章,释诸字义,失于穿凿,良由不考六书之过,瑕瑜具存,固无害于美玉也。其论诸医有曰:扁鹊医如秦鉴烛物,妍媸不隐,又如奕秋遇敌,着着可法,观者不能察其神机。仓公医如轮扁斲轮,得心应手,自不能以巧思语人。张长沙如汤武之师,无非王道,其攻守奇正,不以敌之大小皆可制胜。华元化医如庖丁解牛,挥刃而肯綮无碍,其造谐自当有神,虽欲师之而不可得。孙思邈医如康成注书,详于训诂,其自得之妙,未易以示人,味其膏腴,可以无饥矣。庞安常医能启扁鹊之所秘,法元化之可法,使天假之年,其所就当不在古人下。钱仲阳医如李靖用兵,度越纵舍,卒与法会,其始以《颅顖方》著名于时,盖因扁鹊之因时所重,而为之变尔。陈无择医如老吏断案,深于鞫谳,未免移情就法,自当其任则有余,使之代治则繁剧。许叔微医如顾恺写神,神气有余,特不出形似之外,可模而不可及。张易水医如濂溪之图太极,分阴分阳,而包括理气,其要以古方新病自为家法;或者失察,欲指图为极,则近乎画蛇添足矣。刘河间医如橐驼种树,所在全活,但假冰雪以为春。利于松柏而不利于蒲柳。张子和医如老将对敌,或陈兵背水,或济河焚丹,置之死地而后生,不善效之,非溃则北矣;其六门三法,盖长沙之绪余也。李东垣医如丝弦新絙,一鼓而竽籁并熄,胶柱和之,七弦由是而不谐矣;无他,希声之妙,非开指所能知也。严子礼医如欧阳询写字,善守法度而不尚飘逸,学者易于摹仿,终乏汉晋风度。张公度医专法仲景,如简斋赋诗,并有少陵气韵。王德肤医如虞人张罗,广络原野,而脱兔殊多,诡遇获禽,无足算者耳。
青岩丛录 【 明王袆】
论医
医家之书,自《内经》以下,藏于有司者,一百七十九家,二百九部,一千二百五十九卷,而后出杂著者不与焉。《内经》读为黄帝之书,虽先秦之士,依仿而托之,其言质奥而义宏深,实医家之宗旨,殆犹吾儒之六经乎?秦越人《八十一难经》继作,盖举黄帝岐伯之要旨而推明之,亚于《内经》者也。汉张仲景本《内经》、《难经》之旨,着《金匮玉函经》及伤寒诸论,其论六气之所伤,最为详备。晋王叔和纂岐伯、华陀等书为《脉经》,叙阴阳内外,辨三部九候,分人迎气口,条陈十二经,洎三焦五脏六腑之病,尤为精密。二氏之书,诚千古不刊之典也。厥后巢元方着《病源候论》,王冰譔《天元玉策》,要皆有所袓述。然元方言风寒二湿而不着湿热之说,冰推五运六气之变而患在滞而不通,此其失也。至唐孙思邈出,以绝人之识,笃济物之仁,其列《千金》方、翼,所以发前言启后学,有功于医道深矣。当时王焘有《外台秘要》,所言方证符禁,灼灸甚详;然谓针能杀生人,而不能起死人,则一偏之论也。及宋,钱乙、庞安时、许叔微迭兴。庞则囿于准绳尺寸之中,许则务在出奇而应变,其术皆本于仲景。惟钱深造仲景之阃奥,建为五脏之方,各随所宜用。谓肝有相火则有泻而无补,肾为真水则有补而无泻,可谓启《内经》之秘。惜其遗书散亡,出于阎孝忠之所集者,非乙之本真也。若大观间,陈师文、裴元宗辈所制二百九十七方,则欲以一定之方,而应无穷之病,识者固知其昧于变通之道矣。金氏之有中原也,张洁古、刘守真、张子和、李明之四人者作,医道于是乎中兴。洁古以古方新病不能相值,治疾一切不以方,故其书不传,其学则明之深得之。明之推内外二伤,尤先于治脾土,其为法专于补,其所著《脾胃论》,诚根本之言也。子和以吐汗下三法,风寒暑湿火燥六门,为医之关键,其剂多峻厉,其为法主于攻。守真论风火之病,以《内经》病机气宜十九条者为《原病式》,曲尽精微,其治法则与子和相出入者也。张氏一再传,其后无闻。李氏弟子多在中州,独刘氏传之荆山浮图师,师至江南,传之宋中人罗知悌,而南方之医皆宗之。爰及近时,天下之言医者,非刘、李之学弗道也。刘李之法虽攻补不同,会而通之,随证而用之,不存其人乎?
比事摘录
医孝
北齐李元忠母老多病,元忠专心医道,研习积年,遂善此技。族弟亦因母病,医为治疗,不愈,遂自精究针药,母病乃除。隋。许道幼亦因其母疾患,遍览经方,得以究极,世号名医。诫诸子曰:人子当视膳药,不知方术,岂为孝乎?由是世相传授。唐王勃尝谓:人子不可不知医。时长安曹元有秘术,勃从之游,尽得其要。勃之所见,实同道功。唐有王焘,亦因母病学医,因以所学作书行世。宋高若讷亦因母病,遂兼通医书,虽国医皆屈伏。张仲景伤寒论诀,孙思邈方书及《外台秘要》久不传,悉考校讹谬行之世。始知有是名医,多出卫州,皆本高氏学焉。此以医为孝者也。宋李虚己母丧明,虚己旦日舐睛不懈,二年母目复明。李行简父患痈极痛,行简吮其败膏,不唾于地,疾寻平。此又以孝为医者也。
医先 【 明王文禄】
论医
医者意也,度时致病者意起之,立方医之,若天时圣教不同也。罗太无见元世风俗奢靡,丰于滋味,湿热痰火,致病常多,故授朱丹溪以清金降火之法,乃辟《和剂局方》温补之非,矫之过也。夫《局方》热药固不可,丹溪专用凉药亦不可。况今元气日耗也,用丹溪法治者,多坏脾胃。盖痰生脾湿,热生脾虚,必用东垣补脾法为上。是以医贵审气运,察人情,及致病之原。
医学正传 【 明虞抟】
或问
或问:医学源流自轩岐以来,以医术鸣世,与夫著书立言,俾后人之可法者,几何人哉?请明以告我!曰:予尝阅故学士宋公景濂之文而得其说矣。请陈如左。夫《黄帝内经》虽疑先秦之士依仿而作之,其言深而要,其旨邃以宏,其考辩信而有征,是当为医家之宗。下此则秦越人、和缓。和缓无书可传,越人所著《八十一难经》,则皆举《内经》之要而推明者也。又下此则淳于意、华佗。佗之熊经鸱顾固亦导引家之一术,至于刳腹背,湔肠胃而去疾,则涉于神怪矣。意之医状,司马迁备志之,其所谓迵风沓风者,今人绝不知为何病也,况复求其治疗之深旨乎?又下此,则张机之《金匮玉函经》及伤寒诸论,诚千古不刊之妙典,第详于六气所伤,而于嗜欲食饮罢劳之所致者,略而不议,兼之文字错简,亦未易以序次求之也。又下此则王叔和。叔和纂岐伯、华佗等书为《脉经》,叙阴阳内外,辨三部九候,分人迎气口,条陈十二经络,洎夫三焦五脏六腑之病,最为着明,惜乎为妄男子括以肤陋之脉歌,遂使其本书不盛行于世也。又下此则巢元方。其《病源》后编,似不为无所见者,但言风寒二气,而不着湿热之文,乃其失也。又下此则王冰。冰推五运六气之变,撰为《天元玉策》,周详切密,亦人之所难,苟泥之则局滞而不通矣。又下此,则王焘、孙思邈。思邈以绝人之识,操慈仁恻隐之心,其叙《千金》方、翼,及粗工害人之祸,至为愤切,后人稍闯其藩垣,亦足以术鸣,但不制伤寒之书,或不能无遗憾也。焘虽阐明《外台秘要》,所言方证符禁灼灸之详,颇有所袓迷,然谓针能杀生人而不能起死人者,则一偏之见也。又下此则钱乙、庞安时、许叔微。叔微在准绳尺寸之中,而无所发明;安时虽能出奇应变,而终未离于范围,二人皆得张机之粗者也。惟乙深造机之阃奥,而撷其精华,建为五脏之方,各随所宜,谓肝有相火则有泻而无补,肾为真水则有补而无泻,皆启《内经》之秘,尤知者之所取法也。世概以婴孺医目之,何其知乙之浅哉?其遗书散亡,出于阎孝忠所集者,多孝忠之意,初非乙之本真也。又下此则上谷张元素、河间刘完素、睢水张从政。元素之与完素,虽设为奇梦异人以神其授受,实闻乙之风而兴起焉者。若从政则又宗乎完素者也。元素以古方今病决不能相值,治病一切不以方,故其书亦不传,其有存于今者,皆后来之所附会,其学则东垣李杲深得之。杲推明内外二伤,而多注意于补脾土之说。盖以土为一身之主,土平则诸脏平矣。从政以吐汗下三法,风寒暑湿燥火六门,为医之关键,其治多攻利,不善学者杀人。完素论风火之病,以《内经》病机气宜一十九条着为《原病式》,阃奥粹微,有非大观官局诸医所可髴髣。究其设施,则亦不越攻补二者之间也。近代名医,若吴中罗天天原脱,据文义补。益,沧洲吕复,皆承东垣之余绪。武林罗知悌、丹溪朱彦修,各挹完素之流风。又若台之朱佐、越之滑寿,咸有著述,未易枚举。嗟乎!自有《内经》以来,医书之藏有司者,凡一百七十九家,二百有九部,一千二百五十九卷,亦不为不多矣。若夫历代名医出处,举其最者言之耳,岂能悉具于斯乎?
或问:医学授受之源,既得闻命矣,未审吾子之学,何所适从?传曰: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。或谓,袓父相承谓之三世;或谓:善读三世之书,则为三世之医。子读三世之书欤?为袓父相承之家学欤?请明言其故可乎?曰:草莽之学,其可云乎?然医不止于三世,而其书又奚止于三代哉?当取其可法者言之耳。予同邑丹溪朱彦修先生,上承刘、张、李三家之学,而得罗太无为之依归,以医道大鸣于当世,遐迩咸取法焉。予故增叔袓诚斋府君,幸与丹溪生同世,居同乡,于是获沾亲炙之化,亦以英术鸣世。故予袓父相承,家传之学,有所自来。予惟愧夫才疏质钝,而不能奉扬箕裘之业为憾耳。奚足道哉!
或问:人之寿夭,各有天命存焉。凡人有生必有花,自古皆然。医何益乎?曰:夫所谓天命者,天地父母之元气也。父为天,母为地。父精母血,盛衰不同,故人之寿夭亦异。其有生之初,受气之两盛者,当得上中之寿;受气之偏盛者,当得中下之寿;受气之两衰者,能保养仅得下寿,不然多夭折。虽然,又不可以常理拘泥论也。或风寒暑湿之感于外,饥饱劳役之伤乎内,岂能一一尽乎所禀之元气耶?故上古神农氏尝百草,制医药,乃欲扶植乎生民,各得尽乎天年也。今野人有不信医而信巫枉死者,皆不得尽乎正命,而与岩墙桎梏死者何异焉!或曰:今之推命者,皆以所生日时之天上星辰推算,其生死安危,无不节节应验。子以父母之元气为天命,恐非至当之语。曰:天人之理,盛衰无不脗合,如河出图,洛出书,圣人取以画八卦而成《易》书。凡人之一动一静,与夫吉凶消长之理,进退存亡之道,用之以卜筮,毫发无差。虽然,圣贤谆谆教诲,必使尽人事以副天意,则凶者化吉,亡者得存,未尝令人委之于天命也。传曰:修身以俟命而已矣。是故医者可以通神明而权造化,能使夭者寿而寿者仙。医道其可废乎?
或问:古者医家有禁呪一科,今何不用?曰:禁呪科者,即《素问》祝由科也。立教于龙树居士,为移精变气之术耳,可治小病。或男女入神庙惊惑成病,或山林溪谷冲着恶气,其证如醉如痴,此为邪鬼所附,一切心神惶惑之证,可以借呪语,以解惑安和而已。古有龙树呪法之书行于世,今流而为师巫、为降童、为师婆,而为扇惑人民哄吓取财之术。噫!邪术为邪人用之,知理者勿用也。
明医杂着 【 明王纶】
医论
或问:仲景、东垣、河间、丹溪诸书孰优?学之宜何主?曰:宜专主《内经》而博观乎四子,斯无弊矣。盖医之有《内经》,犹儒道之六经,无所不备;四子之说,则犹《学》、《庸》、《语》、《孟》,为六经之阶梯,不可缺一者也。四子之书,初无优劣,但各发明一义耳。仲景见《内经》载伤寒,而其变迁反复之未备也,故着论立方以尽其变。后人宗之,传用既久,渐失其真,用以通治温暑内伤诸证,遂致误人,故河间出而始发明治温暑之法,东垣出而始发明治内伤之法。河间之论,即《内经》五运六气之旨;东垣之说,即《内经》饮食劳倦之义。仲景非不知温暑与内伤也,特其著书未之及。河间、东垣之于伤寒,则遵用仲景而莫敢违矣。至于丹溪出而又集诸医之大成,发明阴虚发热类乎外感内伤,及湿热相火为病甚多,随证着论,亦不过阐《内经》之要旨,补前贤之未备耳。故曰:外感法仲景,内伤法东垣,热病用河间,杂病用丹溪。一以贯之,斯医道之大全矣。
或问:仲景处方药品甚少,及东垣用药多至二十余味。丹溪云:余每治病,效东垣用药,效仲景处方,庶品味数少则药力专。丹溪何以不法东垣而效仲景耶?曰:明察药性,莫如东垣,盖所谓圣于医者也。故在东垣则可多,他人而效其多,斯杂乱矣。东垣如韩信将兵,多多益善。丹溪不过能将十万,故不敢效其多。
或问:人言东南气热,可服寒药;西北气寒,可服温药。然今东南之人,常服胡椒姜桂,不见生病,而西北之人,畏食椒姜辛热之物,何也?曰:东南虽热,然地卑多湿,辛热食药,亦能劫湿;西北虽寒,然地高多燥,辛热食药,却能助燥故耳。治病用药者,须识此意!
丹溪先生治病不出乎气血痰,故用药之要有三:气用四君子汤,血用四物汤,痰用二陈汤。又云:久病属郁,立治郁之方,曰越鞠丸。盖气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,或郁久而生病,或病久而生郁,或误药杂乱而成郁,故余每用此方治病时,以郁法参之。气病兼郁,则用四君子加开郁药,血病痰病皆然。故四法者,治病用药之大要也。丹溪又云:近世治病,多不知分气血,但见虚病便用参芪,属气虚者固宜矣,若是血虚,岂不助气而反耗阴血耶?是谓血病治气,则血愈虚耗,甚而至于气血俱虚。故治病用药,须要分别气血明白,不可混淆。
昔人有云:我但卧病,即于胷前不时手写死字,则百般思虑俱息,此心便得安静,胜于服药。此真无上妙方也。盖病而不慎,则死必至。达此理者,必能清心克己,凡百谨慎而病可获痊,否则虽有良药无救也。世人遇病而犹恣情任性以自戕贼者,是固不知畏死者矣。又有一等明知畏死而怕人知觉,讳而不言,或病已重而犹强作轻浅态度以欺人者,斯又知畏死而反以取死,尤可笑也。
东垣、丹溪治病多自制方,盖二公深明本草药性,洞究《内经》处方要法,故能自制。自宋以来,《局方》盛行,人皆遵用,不敢轻率自为。《局方》论证治病,虽多差谬,丹溪曾辨论之。然方皆名医所制,其君臣佐使,轻重缓急,大小多寡之法,则不差也。近见东垣、丹溪之书大行,世医见其不用古方也,率皆效颦治病,辄自制方。然药性不明,处方之法莫究,卤莽乱杂,反致生变,甚有变证多端,遂难识治耳。且夫药之气味不同,如五味子之味厚,故东垣方少者五六粒,多者十数粒,今世医或用二三钱。石膏味淡薄,故白虎汤用半两,今世医不敢多用。补上治上,济宜轻小。今不论上下,率用大剂。丸散汤液,各有攸宜。今不论缓急,率用汤煎。如此类者多矣。今之医者,若不熟读《本草》,深究《内经》,而轻自制方,鲜不误人也。
或问:今人有言东垣之法宜用于北,丹溪之法可行于南,如何?曰:东垣,北医也,罗谦甫传其法,以闻于江浙。丹溪,南医也,刘宗厚世其学,以鸣于陕西。果如人言,则《本草》、《内经》,皆神农黄帝岐伯之说,亦止宜施于北方耶?夫五行所生异病,及治之异宜,《内经》异法方宜论、五常政大论,已详言之矣。又如北方多寒,南方多热,江湖多湿,岭南多瘴,谓其得此气多,故亦多生此病,非谓北病无热,南病无寒也。至于治寒以热,治热以寒,则五方皆同,岂有南北之异耶?但人之脏腑,火各居二,天之六气,热居三分又半,故天下之病,热多而寒少。观《内经》至真大论病机一篇可见。又湿热相火,致病甚多,自太仆注文湮没,以致《局方》偏用湿热之药,故丹溪出而阐《内经》之旨,辨《局方》之偏,论湿热相火之病,以补前人之未备耳。后人不识,见其多用芩、连、栀、蘗等苦寒之药,遂以为宜于南,浅矣哉!
柏斋三书
治疗须法《素问》
凡治病者,必明天道地理,人之强弱;必问起居饮食,暴乐暴苦。病从内而之外者,先治其内。后治其外:病从外而之内者,先治其外,后治其内。内外不相及,则治主病。急则治其标,缓则治其本,先其所因而后其所主。补上治下制以缓,补下治上制以急。大毒治病十去其六,中毒治病十去其七,小毒治病十去其八,无毒治病十去其九。必养必和,俟其来复。此皆《素问》之文,而医家之所当知也,不能尽录,姑撮其要,以示其概云。
原机启微 【 元倪维德[元倪维德原作无名氏,据本书医术名流列传卷五百十倪维德改。按倪氏生于元大德七年(公元1303年),卒于明洪武十年(公元1377年),本书列为明代医家,或因取材于《明外史》之故。]】

医为儒者之一事,不知何代而两途之。父母至亲者,有疾而委之他人,俾他人之无亲者,反操父母之死生,一有误谬,则终身不复。平日以仁推于人者,独不能以仁推于父母乎?故于仁缺。朋友以义合,故赴其难,难虽水火兵革弗顾;故周其急,急虽金玉粟帛弗吝。或疾则曰素不审,他者曰甲审遂求甲者,渠曰乙审又更乙者,纷纷错扰,竟不能辨,此徒能周赴于疮痍,而不能携友于死生也,故于义缺。己身以爱为主。饮食滋味。必欲美也;衣服玩好,必欲佳也;嗣上续下,不敢轻也。疾至而不识,任之妇人女子也,任之宗戚朋友也,任之狂巫瞽卜也,至危犹不能辨药误病焉也,故于知缺。夫五常之中,三缺而不备,故为儒者不可不兼夫医也。故曰:医为儒者之一事。
医说 【 宋张杲[宋张杲原缺,据本书医术名流列传卷五百八张季明补。]】
医药之难
五经四部,军国礼服,若讲用乖越者,止于事迹非宜耳。至于汤药一物,少有乖谬,便性命及之。千乘之君,百金之长,可不深思戒慎耶?昔许太子侍药不尝,加以弒君之罪;季康子馈药,仲尼有未达之辞,知其医药之不可轻也。晋时才人欲刊正《周易》及诸药方,先与袓讷共论辩释经典,纵有异同,不足以伤风教,至于汤药,小小不达,便致寿夭所由,则后人受弊不少,何可轻以裁断?袓之此言,可谓仁识,足为龟鉴矣。
医通神明
凡为医者,须略通古今,粗守仁义,绝驰骛利名之心,专博施救援之志,如此则心识自明,神物来相,又何戚戚沽名龊龊求利也?如不然,则曷止姜抚沽誉之惭逮,华佗之矜能受戮乎。
医不贪色
宣和间,有一士人抱病缠年,百治不瘥。有何澄者善医,其妻请到,引入密室,告之曰:妾以良人抱疾日久,典卖殆尽,无以供医药,愿以身酬。澄正色曰:娘子何为出此言!但放心,当为调治取效,切毋以此相污。不有人诛,必有鬼神谴责。未几,良人疾愈。何澄一夜梦入神祠,判官语之曰:汝医药有功,不于艰急之际,以色欲为贪,上帝令赐钱五万贯,官一员。未几月,东宫疾,国医不能治,有诏召草泽医,澄应诏进剂而愈,朝廷赐官赐钱一如梦。
隐医
医之为道,由来尚矣。原百病之愈,本乎黄帝;辨百药之味,本乎神农;汤液则本乎伊尹。此三圣人者,拯黎元之疾苦,赞天地之化育,其有功于万世大矣。万世之下,深于此道者,是亦圣人之徒也。贾谊曰:古之圣人,不居朝廷,必隐于医卜。孰谓方技之中而无豪杰也哉?
治病委之庸医比之不慈不孝
夫医之道大矣!自神农、黄帝、岐伯、雷公而下,无非圣哲开其源,贤知导其流,故能拯黎元之疾苦,赞天地之生育。世道既降,士大夫以此为技艺,不屑为之,而畀之凡流。是以至精至微之理,而出于至卑至贱之思,其不能起人之疾,反以夭其命者多矣。此范文正公所以自谓:不为良相,则为良医。伊川先生有云治病而委之庸医,比之不慈不孝。自昔卓然名家者,如和缓、扁鹊、淳于意、张仲景、孙真人等,其论医也,莫不以保养为先,药石为辅。至于察形诊脉,必致辩于毫芒疑似之末。而深痛夫世之医者,苟简虚憍,顾乃以医之伐病,如将之伐敌,当用背水阵以决胜。是徒见夫华佗之说,时出其间,致于剖臆续筋之法,乃别术所得,非《神农本草》经方条理药性常道尔。今惟仲景一书,为众方之袓,学者当取法云。
续医说 【 明俞弁[明俞弁原缺,据文补]】
处方贵简
医者,识脉方能识病。病与药对,古人惟用一药治之,气纯而功愈速。今之人不识病源,不辨脉理,药品数多,每至十五六味,攻补杂施,弗能专力,故治病难为功也。韩天爵云:处方正不必多品,但看仲景方何等简便。丹溪云:东垣用药如用兵,多多益善者,盖讳之也。
医贵权变
王文忠公云:李明之弟子多在中州,独刘守真之学传之荆山浮屠师。师至江南,传之宋中人罗之悌,而南方之医皆宗之矣。及国朝天下之言医者,非刘氏之学弗道也。刘李之法,虽攻补不同,会而通之,随证而用之,不存其人乎?近时吴中称良医师,则以能持东垣者谓之王道,持张刘者谓之伯道。噫!尧舜以揖让,汤武以干戈,苟合道济世,何必曰同。余常病世之专于攻伐者,邪气未退而真气先苶然矣。专于补养者,或致气道壅塞,为祸不少,正气未复而邪气愈炽矣。古人有云:药贵合宜,法当应变。泥其常者,人参反以杀人;通其变者,乌头可以活命。孙真人所谓随时增损,物无定方。真知言哉!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三
总论
吴文定公家藏集
医僧庸妄治病速死
陈汝中尝病脾胃郁火之证,求治于盛用美,诊其脉曰:如此冶可生,如彼治即死;如此治可以少生,如彼治则致速死。既而治之,汝中迟其效。或以浮屠善医荐者,汝中惑其说,遂求冶,饮其药,呕血一升而死。噫!医以用药,药以攻病,病不能去而反以致死,则何以医药为哉?彼浮屠者,乃庸妄人也,目不识医经,口不辨药性,指不察脉候,人之虚实,病之新久,一切置之不问,而惟毒药攻击,其杀人盖亦多矣。今予咎汝中之不善择医而致速死,特书此以为世人轻服药者之戒。
医学集成 【 明傅滋[明傅滋原缺,据文补。]】
医学须会羣书之长
医之为道,非精不能明其理,非博不能至其约。是故前人立教,必使之先读儒书,明易理,《素》、《难》、《本草》、《脉经》而不少略者,何也?盖非四书无以通义理之精微,非《易》无以知阴阳之消长,非《素问》无以识病,非《本草》无以识药,非《脉经》无以从诊候而知寒热虚实之证。故前此数者,缺一不可。且人之生命至重,病之变化无穷,年有老幼,禀有厚薄,治分五方,令别四时,表里阴阳,寒热须辨,脏腑经络,气血宜分。六气之交伤,七情之妄发,运气变迁不常,制方缓急尤异。更复合其色脉,问其起居,证有相似,治实不同。圣贤示人,略举其端而已。后学必须会羣书之长,参所见而施治之,然后为可。
九灵山房集 【 元戴良[元戴良原脱,据文补。]】
医儒同道
金华戴叔明曰:医以活人为务,与吾儒道最切近。自唐书列之技艺,而吾儒不屑为之。世之习医者,不过诵一家之成说,守一定之方,以幸病之偶中,不复深为探索,上求圣贤之意,以明夫阴阳造化之会归;又不能博极羣书,采择众议,以资论治之权变。甚者至于屏弃古方,附会臆见,展转以相迷,而其为患不少矣,是岂圣贤慈惠生民之盛意哉?
大学衍义补 【 明邱浚[明邱浚原脱,据文补。]】
国设医学
今世之业医者,挟技以诊疗则有之矣,求其从师以讲习者,何鲜也?我太袓内设太医院,外设府州县学,而以医学为名,盖欲聚其人,以斆学既成而试之,然后授以一方卫生之任,由是进之为国医,其嘉惠天下生民也至矣。间尝考成周所以谓之医师,国朝所以立为医学之故,精择使判以上官,聚天下习医者,俾其教之养之,读轩岐之书,研张李之技,试之通而后授之职,因其长而专其业,稽其事以制其禄,则天下之人,皆无夭阏之患,而跻仁寿之域矣。是以医为王政之一端也。
本草衍义 【 宋寇宗奭宋寇宗奭原脱,据文补。】
医有八要
治病有八要,八要不审,病不能去。非病不去,医无可去之术也。故须辨审八要,庶不有误。其一曰虚,五虚是也。脉细,皮寒,气少,前后泄泻,饮食不进,此为五虚。二曰实,五实是也。脉盛,皮热,腹胀,前后不通,闷瞀,此五实也。三曰冷,脏腑受其积冷是也。四曰热,脏腑受其积热是也。五曰邪,非脏腑正病也。六曰正,非外邪所中也。七曰内,病不在外也。八曰外,病不在内也。既先审此八要,参之六脉,审度所起之源,缀以望闻问切,何有不可治之疾也!
本草类方 【 清年希尧[清年希尧原脱,据文补。]】
医不可用孟浪
夫用药如用刑,误即便隔死生。然刑有司鞫成然后议定,议定然后书罪。盖人命一死不可复生,故须如此详谨。用药亦然。今医者至病家,便以所见用药,若高医识病,知脉药相当,如此即应手奏效,或庸下之流,孟浪乱施汤剂,逡巡便至危殆,如此杀人,何太容易!良由病家不善择医,平日未尝留心于医术也,可不慎哉!
古今医统 【 明徐春甫】
慎疾慎医
圣人治未病,不治已病,非谓已病而不治,亦非谓已病而不能治也。盖谓治未病,在谨厥始,防厥微,以治之,则成功多而受害少也。惟治于始微之际,则不至于已着而后治之,亦自无已病而后治也。今人治已病,不治未病,盖谓病形未着,不加慎防,直待病势已着,而后求医以治之,则其微之不谨,以至于着,斯可见矣。圣人起居动履,罔不摄养有方,间有几微隐晦之疾,必加意以防之,用药以治之,圣人之治未病,不治已病有如此。《论语》曰:子之所慎,齐战疾。程云:齐,所以交神明,诚至而神格;疾为身之生死所关;战为国家存亡所系。然此三慎,诚为最大,而疾与乎其中,得非以身为至重耶?康子馈药,则曰未达不敢尝,可见圣人慎疾慎医之心,至且尽矣。世之人非惟不知治未病,及至已病,尚不知谨。始初微略,恣意无忌,酿成大患,方急而求医,曾不加择,惟以其风闻,或凭其吹荐,委之狂愚,卒以巨坏,皆其平日慢不究心于医,至于仓卒不暇择请,殊不知医药人人所必用,虽圣人有所不免,顾在平昔讲求,稔知某为明医,偶有微疾,则速求之以药,治如反掌。譬能曲突徙薪,岂有焦头烂额之诮?丹溪论之,固亦详矣。甫之肤见,尤有未悉之意焉。续貂之讶,诚所不免。有志养生者,扩而充之,亦未必无小补云。
古医十四科
古医十四科中有脾胃科,而今亡之矣。《道藏经》中颇有是说。自宋元以来,止用十三科考医政。其一为风科,次伤寒科,次大方脉科,次小方脉科,次妇人胎产科,次针灸科,次眼科,次咽喉口齿科,次疮疡科,次正骨科,次金镞科,次养生科,次祝由科。国朝亦惟取十三科而已,其脾胃一科,终莫之续。元李杲着《脾胃论》,极其精详。但不言十四科之阙,此不知其得旧本而加以己意欤?抑尽为创着而得上古之同然欤?是诚医道之大幸也。甫观今世医者,多不工于脾胃,只用反治之法,攻击疾病以治其标,惟知以寒治热,以热治寒,以通治塞,以塞治通而已。用寒因寒用,热因热用,通因通用,塞因塞用,必伏其所主,而先其所因,所谓从治之法,则漠然无所知也。及致脾胃损伤,犹不加察,元气一坏,变证多端。如脾虚而气短不能以续,变而似喘促,医尚用降气定喘之药;如脾虚卫气不行,变而为浮肿,医尚用耗气利水之药;如脾虚郁滞,变而作寒热,医尚谓外感,用发散之药。大段类此,虚而益虚,直以气尽身亡,始用人参汤、附子汤灌之于殒绝之后,岂有能生之理乎?自今观之,不足者十常八九,况其时势竞驰驱于名利之涂,劳思伤脾而致病者,居其大半。若体实而偶为风寒暑湿之邪袭,则惟攻之而即愈者,亦不多见矣。此则中医治之易成功也。及遇脾胃虚而致风寒暑湿之邪袭,一同体实者而施治之,则大有间然者矣。攻之不已,则曰药不瞑眩,厥疾弗瘳。必大攻之,脾胃益伤而疾益笃,技穷无措则曰难医。时弊如斯,曷可胜纪?要皆不知本之故也。经曰:得谷者昌,失谷者亡。又曰:有胃气者生,无胃气者死。然则胃气谷气,得非人身之本欤?
时医
俗云:明医不如时医。盖谓时医虽不读书明理,以其有时运造化,亦能侥效。常自云:趁我十年时,有病早来医。又云:饶你熟读王叔和,不如我见病证多。里谚有云:左心小肠肝胆贤,时来每日有千钱。所谓明医不如时医,良以此也。《卫生宝鉴》所谓福医,深足为戒。今之患者,不达此理,委命于时医,亦犹自暴自弃,甘于沟壑者,何异哉?
巫医
以巫而替医,故曰巫医也。
《论语》曰: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。孔子叹人不可以无恒,而善其言之有理。朱子注云:巫所以交鬼神,医所以寄死生。岐而二之,似未当也。夫医之为道,始于神农,阐于黄帝,按某病用某药,着有《内经》、《素问》,所谓圣人坟典之书,以援民命,安可与巫觋之流同日而语耶?但学医者,有精粗不同,故名因之有异。精于医者曰明医,善于医者曰良医,寿君保相曰国医,粗工昧理曰庸医,击鼓舞趋祈禳疾病曰巫医。是则巫觋之徒,不知医药之理者也。故南人谓之巫医者,此也。今世谓之端公太保,又称为夜行卜士,北方名之师婆,虽是一切虚诞之辈,则亦不可以无恒也,矧他乎?
名医
医为司命之寄,不可权饰妄造。所以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;九折臂者,乃成良医。盖谓学功精深故也。今之承借者,多恃衒名腾价,不能精心研习,京邑诸人皆尚虚誉,不取实学,闻风竞奖,其新学该博而名称未振,以为始习,多不信用,委命虚名,良可惜也!
支本中曰:昔越人因鲁公扈,志强气弱,足于谋而寡于断;赵齐婴志弱气强,少于虑而伤于专。乃饮以药酒,易置二人之心,使俱为名士。予观今之求医者,率以有时名者为重,初不计其书之读不读,脉之明不明,谓之时医、福医、名医,一承权贵所举,辄凭治疗,虽杀其身,委命无怨。故为医者,往往奔走权门,謟容卑态以求荐,网利沽名,知者笑议,仁心仁闻,毫蔑有也。安得饮以药酒而俱易其心乎?
儒医
赵从古曰:庆历中有进士沈常,为人廉洁方宜,性寡合,后进多有推服,未尝省荐,每自叹曰:吾潦倒场屋,尚未免穷困,岂非天命也耶?乃入京师,别谋生计。因游至东华门,偶见数朝士,跃马挥鞭,从者雄盛,询之市人,何官位也?人曰:翰林医官也。常又叹曰:吾穷孔圣之道,焉得不及知甘草大黄辈也?始有意学医。次见市廛货药者,巧言艰苦,复又耻为,疑贰不决,与同人共议曰:吾辈学则穷达方书,师必趋事名公,自非常流比也。是时余为太医医师,常辄以长书请见,急迎候之,无敢轻怠。常曰:此来穷蹇之人,因同人相勉,令某学医,闻君名公也,故来师问。余曰:医术比之儒术,固其次也。然动关性命,非谓等闲,学者若非性好专志,难臻其妙。足下既言穷蹇,是志未得遂,复却学医,深恐郁滞之性,未能精研。常愠色曰:君虽穷蹇,乃自服儒,读孔孟之书,粗识历代君臣治国之道,今徒志学技术,岂为高艺?余曰:恐非浅尝能也。君未谕上古三皇医教,姑且勿论,即如汉之张仲景、晋之葛洪、齐之褚澄、梁之陶隐君,非不服儒有才有行。吾闻儒识礼义,医知损益。礼义之不修,昧孔孟之教,损益之不分,害生民之命,儒与医岂可轻哉?儒与医岂可分哉?
五难
宋濂曰:呜呼!医其难言矣乎!人之生也,与天地之气相为流通,养之得其道,则百顺集,百邪去,苟失其养,内伤于七情,外感于六气而疾生焉。医者从而治之,必察其根本枝末,其实也从而损之,其虚也从而益之,阴平阳秘,自适厥中。粗工或昧乎此,实实虚虚,损不足而益有余,病之能起者鲜矣,此其难一也。气血之运,必有以疏载之,左右手足,各备阴阳者,三阳既有太少矣,而又有阳明者何?取两阳合明之义也。阴既有太少矣,而又有厥阴者何?取两阴交尽之义也。何经受病,宜用何剂治之,治之固不难,又当知有引经之药,能循此法,则无疾弗瘳矣。粗工不辨十二经,而一概施之,譬犹罗雀于江,罾鱼于林,万一或幸而得之,岂理也哉!此其难二也。岁气各有不同,攻治亦异其宜。曰升降,曰浮沉,吾则顺而承之;曰寒热,曰温凉,吾则逆而反之。庶几能全其天和,不致颠倒错谬。粗工则伥伥然,当顺则反逆,当逆则反顺,如盲人适野,不辨乎东西。此其难三也。病有寒热,热者当投凉,寒者宜剂之以温,此恒理也。然寒热之势方剧,而遽欲反之,必扞格而难入。热因热用,寒因寒用,其始则同,其终则异,庶几能成其功。粗工则不察而混治之。此其难四也。药性有阴阳而不专于阴阳,有所谓阳中之阴,阴中之阳,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粗工则不核重轻而妄投之,此其难五也。
医喻政
宋吕诲上神宗疏云:臣本无宿疾,偶值医者用术乖方,殊不知脉候有虚实,阴阳有逆顺,治疗有标本,用药有先后,妄投汤剂,率意任情,差之指下,祸延四肢,寝危心腹,虽以身疾喻朝政,深切医之弊也,业医者可不为之戒哉!
论医
郁离子曰:治天下其犹医乎?医切脉以知证,审证以为方。证有阴阳虚实,脉有浮沉细大,而方有补泻针灼汤剂之宜。参、苓、姜、桂、硝、黄之药,随其人之病而施焉,当则生,不当则死矣。是故知证知脉而不善为方,非医也。虽有扁鹊之识,徒哓哓而无用,不知证,不知脉,道听途说以为方,语人曰:我能医,是贼天下者也。故治乱,证也;纪纲,脉也;道德刑政,方与法也;人才,药也。夏之政尚忠,殷乘其弊而救之以质;殷之政尚质,周乘其弊而救之以文。秦用酷刑苛法,以箝天下,天下苦之。而汉乘之以宽大,守之以宁壹,其方与证对,其用药也无舛,天下之病,有不瘳者鲜矣。又曰:一指之寒弗燠则及于手足,一手足之寒弗燠则困于四体,气脉之相贯也。忽于微而至大,故疾病之中人也,始于一腠。理之不知,或知而惑之也,遂至于大而不可救以死,不亦悲夫!噫!若郁离子者,可谓深得医之情矣。
裒方书
陆宣公在忠州裒方书以度月,非特假此以避祸,盖君子之存心,无所不用其至也。前辈名士,往往能医,非止卫生,亦可及物,而今人反耻言之。近时土大夫家藏方,或集验方,流布甚广,皆仁人之用心。《本事单方》,近已刻于四明本朝诸公文集杂说中。名方尚多,未有见类而传之者,予屡为之,恨藏书不广。倘有能因予言集以传于人,亦济物之一端也。
一理贯通
伤寒、内伤、妇女、小儿,皆医者通习也,不知何代而各科之。今世指某曰专某科,复指某曰兼某科,又指某曰非某科,殊不知古有扁鹊者,过邯郸,贵妇女,即为女医;过睢阳,闻周人爱老人,即为耳目痹医;入咸阳,闻秦人爱小儿,即为小儿医。随俗为变,曾不分异而为治也。既曰医药,则皆一理贯通。又云此长彼短,亦不善于穷理者也。
针灸药三者备为医之良
扁鹊有言,疾在腠理熨焫之所及,疾在血脉针石之所及,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,是针灸药三者得兼,而后可与言医。可与言医者,斯周官之十全者也。曩甫谬以活人之术止于药,故弃针与灸而莫之讲,每遇伤寒热入血室,闪挫诸疾,非药饵所能愈,而必俟夫刺者,则束手无策,自愧技穷。因悟治病犹对垒,攻守奇正,量敌而应者将之良,针灸药因病而施治者医之良也。
庸医速报
医学贵精,不精则害人匪细。间有无知辈,窃世医之名,抄检成方,略记《难经》、《脉诀》不过三者尽之,自信医学无难矣。此外惟修边幅,饰以衣骑,习以口给,谄媚豪门,乃彰虚誉,摇摇自满,适以骇俗。一遇识者洞见肺肝,掣肘莫能施其巧,犹面谀而背诽之。又讥同列看书访学,徒自劳苦。凡有治疗,率尔狂诞,妄投药剂,偶尔侥效,需索百端。凡有误伤,则曰尽命。俗多习此为套,而曰医学无难,岂其然乎?于戏!医而日相流于弊矣,无怪乎缙绅先生之鄙浅也。欲其有得真医亦寡矣。幸天道好生而恶杀,速昭其报施,庸医横亡,人皆目击。迩有士人被误药而立毙,家人讼之,法司拘审,律不过笞罪,随释而驰归,未踰年,被贼肢解而死,岂非天道之报耶?小说嘲庸医早亡诗云:不肖谁知假,贤良莫识真。庸医不早死,误尽世间人。岂非天道恶之耶?故甫尝戒诸子弟,医惟大道之奥,性命存焉。凡业者必要精心研究,以抵于极。毋谓易以欺人,惟图侥幸。道艺自精,必有知者,总不谋利于人,自有正谊在己。《易》曰:积善积恶,殃庆各以其类至。安得谓不利乎?
医业不精反为夭折
相彼天下之人所重者生也,生之所击者医也,医之所原者理也。上古有黄帝、岐伯、扁鹊、华佗苏死更生醒魂夺命之术,以至三代而降,学是者疏莽聊略,不致精元,时时有贼夫人者,何也?盖于阴也而体之以阳,阳也而拟之以阴,虚也而推之以实,实也而度之以虚,外也而揣之以内,内也而像之以外,急也而料之以缓,缓也而亿之以急,进也而窥之以退,退也而探之以进,孟浪以诊其脉,浮浅以察其证,苍黄以稽其声,恍惚以征其色,所以颠倒用蒙聩之工,舛差施聋盲之药,斩绵绵未艾之年,绝婉婉方增之齿,俾含枉而下世,抱屈而归泉,天下之夭折者,诚为庶哉。嗟嗟!医本活人,学之不精,反为夭折。
用药活法
用药之法,不可辟执古方。当因证轻重,加减药味,冷热元微,务合其理。切勿妄施,误投丸散,顷刻伤残性命,天理不容,为医者可不自慎?如雄黄、牙硝、石英、硼砂、丹砂之类不可火煎,川岛、附子、郁金、南星、半夏不可生用,务须精细依法修制,斯药无弗效矣。
证治准绳 【 明王肯堂】
通论
罗谦甫曰:一小儿,五月间因食伤冷粉,腹中作痛,遂于市药铺中,购得神芎丸服之,脐腹渐加冷痛,时发时止,踰七八年不已。因思古人云,寒者热之,治寒以热,良医不能废其绳墨而更其道也。据所伤之物寒也,所攻之药亦寒也,重寒伤胃,其为冷痛可知矣。凡人之脾胃,喜温而恶冷,况小儿气血尚弱,不能任其寒,故阳气潜伏,寒毒留连,久而不除也。治病必先其本,当用和中养气之药,以救前失,服之月余方愈。呜呼!康子馈药,孔子拜而受之,以未达不敢尝,此保生之重者也。奈何常人拱默而令切脉,以谓能知病否。且脉者人之血气附行经络之间,热胜则脉疾,寒胜则脉迟,实则有力,虚则无力。至于所伤何物,岂能别其形象乎?医者不可不审其病源,而主家亦不可不说其病源。且此子之父,不以病源告医,而求药于市铺中,发药者亦不审其病,而以药付之,以致七八年之病,皆昧此理也。孙真人云:未诊先问,最为有准。东坡云:只图愈疾,不欲困医。二公之语,其有功于世也大矣。
医学入门 【 明李梴】
习医规格
医司人命,非质实而无伪,性静而有恒,真知阴功之趣者。未可轻易以习医。志既立矣,却可商量用工。每早对先天图静坐,玩读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小学》;大有资力者,次及全部四书古易白文,及《书经》、《洪范》、《无逸》、《尧典》。
理会大意,不必强记。
盖医出于儒,非读书明理,终是庸俗昏昧,不能疏通变化。每午将入门大字,从头至尾,逐段诵读,必一字不遗,若出诸口。
如欲专小科,则亦不可不读大科;欲专外科,亦不可不读内科。盖因此识彼则有之,未有通于彼而塞于此者。惟经涉浅深生熟,故有分科不同。
熟读后,潜思默想,究竟其间意义。稍有疑难,检阅古今名家方书,以广闻见;或就有德高明之士,委曲请问。陶节庵云:但不与俗人言耳。盖方药不外于《本草》、《素》、《难》,及张、刘、李、朱,纵有小方捷法,终不是大家数,慎不可为其诬惑。入门书既融会贯通,而后可成一小医。愈加静坐,玩读儒书,稍知阴阳消长,以己验人,由亲及疏,自料作车于室,天下合辙,然后可以应人之求。及其行持,尤不可无定规。每五鼓清心静坐,及早起仍玩儒书一二,以雪心源。
时时不失平旦之气为妙。
及其为人诊视,先问证起何日。从头至足,照依伤寒初证杂证及内外伤辨法,逐一详问。证虽重而门类明白者,不须诊脉,亦可议方。证虽轻而题目未定音,必须仔细察脉。
男必先左后右,女必先右后左,所以顺阴阳升降也。
先单看,以知各经隐曲。次总看,以决虚实死生。既诊后,挂病家言必以实,或虚或实,可治易治难治,说出几分证候,以验自己精神。如有察未及者,值令说明,不可牵强文饰。务宜从容拟议,不可急迫激切,以至恐吓。如诊妇女,须托其至亲先问证色与舌,及所饮食;然后随其所便,或证重而就床隔帐诊之,或证轻而就门隔帷诊之,亦必以薄纱罩手。
贫家不便,医者自袖薄纱。
寡妇室女,愈加敬谨,此非小节。及其论病,须明白开论辨析,断其为内伤外感,或属杂病,或属阴虚,或内伤而兼外感几分,或外感而兼内伤几分,论方据脉,指下所定,不可少有隐秘。依古成法,参酌时宜年纪,与所处顺逆,及曾服某药否。
女人经水胎产,男子房室劳逸。
虽本于古而不泥于古,真如见其脏腑,然后此心无疑,于人亦不枉误。用药之际,尤宜仔细。
某经病以某药为君,某为监制,某为引使。
凡剂料本当出自医家,庶乎新陈炮灸,一一合则,况紧急丸散,岂病家所卒办?但有病寒必欲自制者,听其意向,须依本草注下古法修合,不可逞巧以伤药力。病机稍有疑滞,而药不甚效者,姑待五鼓静坐,潜心推究其源,再为诊察改方,必无不愈。治病既愈,亦医家分内事也。纵守清素,借此治生,亦不可过取重索,但当听其所酬。如病家赤贫,一毫不取,尤见其仁且廉也。盖人不能报,天必报之。如是而立心,而术有不明不行者哉!
或问一言为约,曰:不欺而已矣。读入门书而不从头至尾,零星熟得一方一轮,而便谓医者,欺也;熟读而不思悟,融会贯通者,欺也;悟后而不早起,静坐调息,以为诊视之地者,欺也;诊脉而不以实告者,欺也;论方用药,潦草而不精详者,欺也;病愈后而希望贪求,不脱市井风味者,欺也。
盖不患医之无利,特患医之不明耳。
屡用屡验而心有所得,不纂集以补报天地,公于人人者,亦欺也。欺则天良日以蔽塞而医道终失,不欺则良知日益发扬而医道愈昌,欺不欺之间,非人之所能与也。
万病回春 【 明龚廷贤】
医家十要
一存仁心,乃是良箴;博施济众,惠泽斯深。二通儒道,儒医世宝;道理贵明,羣书当考。三情脉理,宜分表里;指下既明,沉疴可起。四识病原,坐死敢言;医家至此,始称专门。五知气运,以明岁序;补泻温凉,按时处治。六明经络,认病不错;脏腑洞然,今之扁鹊。七识药性,立方应病;不辨温凉,恐伤性病。八会炮制,火候详细;太过不及,安危所系。九莫嫉妒,因人好恶;天理昭然,速当悔悟。十勿重利,当存仁义;贫富虽殊,药施无二。
病家十要
一择明医,于病有裨;不可不慎,生死相随。二肯服药,诸病可却;有等愚人,自家担阁。三宜早治,始则容易;履霜不谨,坚冰即至。四绝空房,自然无疾;倘若犯之,神医无术。五戒恼怒,必须省悟;怒则火起,难以救护。六息妄想,须当静养;念虑一除,精神自爽。七节饮食,调理有则;过则伤神,太饱难克。八慎起居,交际当袪;稍若劳役,元气愈虚。九莫信邪,信之则差;异端诳诱,惑乱人家。十勿惜费,惜之何谓!请问君家,命财孰贵?
医家病家通病
一、南方人有患病者,每延医至家,诊视后,止索一方,命人购药于市,不论药之真伪,有无炮制,辄用服之。不敬,不责己之非,惟责医之庸,明日遂易一医,如是者数日,致使病证愈增,而医人亦惑乱,莫知其所以悞也。吁!此由病家之过欤?亦医家之不明欤?
一、北方人有患病者,每延医至家,不论病之轻重,乃授一二金而索一方剂,刻时奏效,否则即复他求,朝秦暮楚。殊不知人禀有虚实,病感有浅深。且夫感冒腠理之疾,一二剂可愈;至于内伤劳瘵之证,岂投一二剂可愈哉?此习俗之弊,悞于人者多矣,惟智者辨之!
一、医道,古称仙道也,原为活人。今世之医,多不知此义,每于富者用心,贫者忽略,此固医者之恒情,殆非仁术也。以余论之,医乃生死所寄,责任匪轻,岂可因其贫富而我为厚薄哉?告我同志者,当以太上好生之德为心,慎勿论贫富,均是活人,是亦阴功也。
一、凡病家延医,乃寄之以生死,理当敬重,慎勿轻藐,贫富不在论财,自尽其诚,稍亵之则非重命者耳。更有一等背义之徒,本得医人之力,病愈思财,假言昨作何福,易某人药,所为吝财之计,不归功于一人。吁!使不得其利,又不得其名,此辈之心,亦不仁之甚。
一、常见今时之人,每求医治,令患者卧于暗室帷帐之中,并不告以所患,止令切脉,至于妇人多不之见,岂能察其声色?更以锦帕之类护其手,而医者又不便亵于问,纵使问之亦不说,此非欲求愈病,将以难医。殊不知古之神医,尚且以望闻问切,四者缺一不可,况今之医未必如古之神,安得以一切脉而洞知脏腑也耶?余书此奉告世之患者,延医至家,罄告所患,今医者对证切脉,了然无疑,则用药无不效矣。昔东坡云:吾求愈疾而已,岂以困医为事哉?
一、吾道中有等无行之徒,专一夸己之长,形人之短,每至病家,不问疾疴,惟毁前医之过以骇患者。设使前医用药尽是,何复他求?盖为一时或有所偏,未能奏效,岂可概将前药为庸耶?夫医乃仁道,况授受相传,原系一体,同道虽有毫末之差,彼此亦当护庇,慎勿訾毁,斯不失忠厚之心也,戒之戒之!
外科正宗 【 明陈实功】
医家五戒十要
一戒:凡病家大小贫富人等,请观者便可往之,勿得迟延厌弃,欲往而不往,不为平易;药金毋论轻重有无,当尽力一例施与,自然阴隲日增,无伤方寸。
二戒:凡视妇女及孀妇尼僧人等,必候侍者在傍,然后入房诊视,倘傍无伴,不可自看。假有不便之患,更宜真诚窥覩,虽对内人不可谈,此因闺阃故也。
三戒:不得出脱病家珠珀珍贵等送家合药,以虚存假换。如果该用,令彼自制入之,倘服不效,自无疑谤。亦不得称赞彼家物色之好。凡此等非君子也。
四戒:凡救世者,不可行乐登山,携酒游玩:又不可非时离去家中。凡有抱病至者,必当亲视,用意发药,又要依经写出药帖。必不可杜撰药方,受人驳问。
五戒:凡娼妓及私伙家请看,亦当正己视如良家子女,不可他意见戏,以取不正,视毕便回。贫窘者药金可璧,看回只可与药,不可再去,以希邪淫之报。
一要:先知儒理,然后方知医理,或内或外,勤读先古明医确论之书,须旦夕手不释卷,一一参明,融化机变,印之在心,慧之于目,凡临证时自无差谬矣。
二要:选买药品,必遵雷公炮炙。药有依方修合者,又有因病随时加减者。汤散宜近备,丸丹须预制。常药愈久愈灵,线药越陈越异。药不吝珍,终久必济。
三要:凡乡井同道之士,不可生轻侮傲慢之心,切要谦和谨慎。年尊者恭敬之,有学者师事之,骄傲者逊让之,不及者荐拔之。如此自无谤怨,信和为贵也。
四要:治家与治病同。人之不惜元气,斲丧太过。百病生焉,轻则支离身体,重则丧命。治家若不固根本而奢华,费用太过,轻则无积,重则贫窘。
五要:人之受命于天,不可负天之命。凡欲进取,当知彼心顺否,体认天道顺逆。凡顺取,人缘相庆;逆取,子孙不吉。为人何不轻利远害,以防还报之业也?
六要:凡里中亲友人情,除婚丧疾病庆贺外,其余家务,至于馈送来往之礼,不可求奇好胜。凡飧只可一鱼一菜,一则省费,二则惜禄,谓广求不如俭用。
七要:贫穷之家及游食僧道衙门差役人等,凡来看病,不可要他药钱,只当奉药。再遇贫难者,当量力微赠,方为仁术。不然有药而无火食者,命亦难保也。
八要:凡有所蓄,随其大小,便当置买产业以为根本。不可收买玩器及不紧对象,浪费钱财。又不可做银会酒会,有妨生意。必当一例禁之,自绝谤怨。
九要:凡室中所用各样物具,俱要精备齐整,不得临时缺少。又古今前贤书籍,及近时明公新刊医理词说,必寻参看,以资学问。此诚为医家之本务也。
十要:凡奉官衙所请,必要速去,无得怠缓。要诚意恭敬,告明病源,开俱方药。病愈之后,不得图求扁礼,亦不得言说民情,至生罪戾。闲不近公,自当守法。
小儿卫生总微论方 【 宋撰人不详】
医工论
凡为医之道,必先正己,然后正物。正己者,谓能明理以尽术也。正物者,谓能用药以对病也。如此,然后事必济而功必着矣。若不能正己,岂能正物?不能正物,岂能愈疾?今冠于篇首,以劝学者。
凡为医者,性存温雅,志必谦恭,动须礼节,举乃和柔,无自妄尊,不可矫饰。广收方论,博通义理,明运气,晓阴阳,善诊切,精察视,辨真伪,分寒热,审标本,识轻重。疾小不可言大,事易不可去难。贫富用心皆一,贵贱使药无别。苟能如此,于道几希。反是者,为生灵之巨寇。
凡为医者,遇有请召,不择高下,远近必赴。如到其家,须先问曾请医未曾?又问曾进是何汤药?已未经下?乃可得知虚实也。如已曾经下即虚矣。更可消息参详,则可无悞。又治小儿之法,必明南北禀受之殊,必察土地寒温之异,不可一同施治,古人最为慎耳。
医宗必读 【 明李中梓】
不失人情论
尝读《内经》至方盛衰论而殿之曰:不失人情。未尝不瞿然起,喟然叹轩岐之人人深也。夫不失人情,医家所甚急,然戛戛乎难之矣。大约人情之类有三:一曰病人之情,二曰傍人之情,三曰医人之情。
所谓病人之情者:五脏各有所偏,七情各有所胜,阳脏者宜凉,阴脏者宜热,耐毒者缓剂无功,不耐毒者竣剂有害,此脏气之不同也。动静各有欣厌,饮食各有爱憎;性好吉者危言见非,意多忧者慰安云伪;未信者忠告难行,善疑者深言则忌,此好恶之不同也。富者多任性而禁戒勿遵,贵者多自尊而骄恣悖理,此交际之不同也。贫者衣食不周,况乎药饵?贱者焦劳不适,怀抱可知,此调治之不同也。有良言甫信,谬说更新,多歧亡羊,终成画饼,此无主之为害也。有最畏出奇,惟求稳当,车薪杯水,难免败亡,此过慎之为害也。有境缘不偶,营求未遂,深情牵挂,良药难医,此得失之为害也。有性急者遭迟病,更医而致杂投;有性缓者遭急病,濡滞而成难挽,此缓急之为害也。有参、朮沾唇惧补,心先痞塞;硝、黄入口畏攻,神即飘扬,此成心之为害也。有讳疾不言,有隐情难告,甚而故隐病状,试医以脉,不知自古神圣,未有舍望闻问而独凭一脉者;且如气口脉盛则知伤食,至于何日受伤,所伤何物,岂能以脉知哉?此皆病人之情,不可不察者也。
所谓傍人之情者:或执有据之论,而病倩未必相符;或兴无本之言,而医理何曾梦见。或操是非之柄,同我者是之,异己者非之,而真是真非莫辨;或执肤浅之见,头痛者救头,脚痛者救脚,而孰标孰本谁知?或尊贵执言难抗,或密戚偏见难回。又若荐医动关生死,有意气之私厚而荐者,有庸浅之偶效而荐者,有信其利口而荐者,有贪其酬报而荐者,甚至熏犹不辨,妄肆品评,誉之则跖可为舜,毁之则凤可作鸮,致怀奇之士,拂衣而去,使深危之病,坐而待亡。此皆傍人之情,不可不察者也。
所谓医人之情者:或巧语诳人,或甘言悦听,或强辩相欺,或危言相恐,此便侫之流也。或结纳亲知,或修好僮仆,或营求卜荐,或不邀自赴,此阿謟之流也。有腹无藏墨,诡言神授,目不识丁,假托秘传,此欺诈之流也。有望闻问切,漫不关心,枳朴归苓,到手便撮,妄谓人愚我明,人生我熟,此孟浪之流也。有嫉妒性成,排挤为事,阳若同心,阴为浸润,是非颠倒,朱紫混淆,此谗妒之流也。有贪得无知,轻忽人命,如病在危疑,良医难必,极其详慎,犹冀回春,若辈贪功,妄轻投剂,至于败坏,嫁谤自文,此贪幸之流也。有意见各持,异同不决,曲高者和寡,道高者谤多,一齐之傅几何,众楚之咻易乱,此庸浅之流也。有素所相知,苟且图功;有素不相识,偶延辨证。病家既不识医,则倏赵倏钱,医家莫肯任怨,则惟苓惟梗。或延医众多,互相观望;或利害攸系,彼此避嫌。惟求免怨,诚然得矣。坐失机宜,谁之咎乎?此由知医不真而任医不专也。
凡若此者,孰非人情?而人情之详,尚多难尽。圣人以不失人情为戒,欲令学者思之慎之,勿为陋习所中耳。虽然,必期不失,未免迁就,但迁就既碍于病情,不迁就又碍于人情,有必不可迁就之病情,而复有不得不迁就之人情,且奈之何哉!故曰:戛戛乎难之矣。
行方智圆心小胆大论
孙思邈之祝医者曰:行欲方而智欲圆,心欲小而胆欲大。嗟乎!医之神良,尽乎此矣。宅心醇谨,举动安和,言无轻吐,目无乱观,忌心勿起,贪念罔生,毋忽贫贱,毋惮疲劳,检医典而精求,对疾苦而悲悯,如是者谓之行方。禀赋有厚薄,年岁有老少,身形有肥瘦,性情有缓急,境地有贵贱,风气有柔强,天时有寒热,昼夜有轻重,气色有吉凶,声音有高下,受病有久新,运气有太过不及,知常知变,能神能明,如是者谓之智圆。望闻问切宜详,补泻寒热须辨,尝思人命至重,冥报难逃,一旦差讹,永劫莫忏,乌容不慎?如是者谓之心小。补即补而泻即泻,热斯热而寒斯寒,抵当承气,时用回春,姜附理中,恒投起死,析理详明,勿持两可,如是者谓之胆大。四者似分而实合也。世未有详谨之士,执成法以伤人,灵变之人,败名节以损己。行方者智必圆也,心小则惟惧或失,胆大则药知其证。或大攻,或小补,似乎胆大,不知不如是则病不解,是胆大适所以行其小心也。故心小胆大者合而成智圆,心小胆大智圆者合而成行方也。世皆疑方则有碍乎圆,小则有妨乎大,故表而出之。
本草经疏 【 明缪希雍】
祝医五则
凡人疾病,皆由不惜众生身命,竭用人财,好杀禽兽昆虫,好棰楚下贱,甚则枉用毒刑,加诸无罪,种种业因,感此苦报。业作医师,为人司命,见诸苦恼,当兴悲悯,详检方书,精求医道,谛察深思,务期协中。常自思惟,药不对病,病不对机,二旨或乖,则下咽不返。人命至重,冥报难逃,勿为一时衣食,自贻莫忏之罪于千百劫,戒之哉!宜惧不宜喜也。
凡为医师,当先读书;凡欲读书,当先识字。字者,文之始也。不识字义,宁解文理?文理不通,动成窒碍。虽诗书满目,于神不染,触途成滞,何由省入?譬诸面墙,亦同木偶,望其拯生民之疾苦,顾不难哉?故昔称太医,今曰儒医。太医者读书穷理,本之身心,验之事物,战战兢兢,求中于道,造次之际,罔敢或肆者也。外此则俗工耳,不可以言医矣。
凡为医师,先当识药。药之所产,方隅不同则精粗顿异,收采不时则力用全乖;又或市肆饰伪,足以混真。苟非确认形质,精尝气味,鲜有不为其误者。譬诸将不知兵,立功何自?医之于药,亦犹是其。既识药矣,宜习修事。雷公炮炙固为大法,或有未尽,可以意通,必期躬亲,勿图苟且。譬诸饮食,烹调失度,尚不益人,反能增害,何况药物关于躯命者也?可不慎诸!
凡作医师,宜先虚怀,灵知空洞,本无一物。苟执我见,便与物对,我见坚固,势必轻人。我是人非,与境角立,一灵空窍,动为所塞。虽日亲至人,终不获益,白首故吾,良可悲已。执而不化,害加于人,清夜深思,宜生媿耻。况人之才识,自非生知,必假问学。问学之益,广博难量,脱不虚怀,何由纳受?不耻无学,而耻下问,师心自圣,于道何益!苟非至愚,能不儆省乎?
医师不患道术不精,而患取金不多。舍其本业,专事旁求,假宠贵人,冀其口脗,以希世重,纵得多金,无拔苦力,念当来世,岂不酬偿?作是思惟,是苦非乐,故当勤求道术,以济物命,纵有功效,任其自酬,勿责厚报,等心施治,勿轻贫贱,如此则德植厥躬,鬼神幽赞矣。
上来所祝五条,皆关切医师,才品道术,利济功过。仰愿来学,腑从吾祝,则进乎道而不囿于技矣。讵非生人之至幸,斯道之大光也哉!
医门法律 【 清喻昌】
治病
昌按春秋时左氏谭医理甚悉,汉儒已不习医。太史公作仓公等列传鲜所发明,况其他乎!其后如华元化传,寝涉妖妄,医脉之断,实儒者先断之也。有唐列方技,无足怪矣。《九灵山房集》所论医者当博极羣书,求圣贤之意旨,明造化之会归,其属望顾不大欤!
医之为道,非精不能明其理,非博不能至其约。是故前人立教,必使之先读儒书,明《易》理、《素问》,虽《本草》、《脉经》而不少略者何?盖非四书无以通义理之精微,非《易》无以知阴阳之消长,非《素问》无以识病,非《本草》无以识药,非《脉经》无从诊候而知寒热虚实之证。圣贤示人,略举其端而已。后学必须会羣书之长,参所见而施治之,然后为可。
病有六大失:失于不审,失于不信,失于过时,失于不择医,失于不知病,失于不知药。又《史记》云:骄恣不伦于理,一不治;轻身重财,二不治;衣食不能适,三不治;阴阳并脏气不定,四不治;形羸不能服药,五不治;信巫不信医,六不治。今时病家,此其通弊矣。
孙思邈曰:世间多有病人亲友故旧交游来问疾,其人曾不经事,未读方书,自骋了了,诈作明能,谭说异端,或言是虚,或道是实,或云是风,或云是气,纷纷谬说,种种不同,破坏病人心意,不知孰是,迁延未就,时不待人,歘然至祸,各自散走,此种情态,今时尤甚。是须好人及好名医,识病深浅,探赜方书,博览古今,方可倚任,不尔大误人事。
寓意草 【 清喻昌】
先议病后议药
从上古以至今时,一代有一代之医,虽神圣贤明,分量不同,然必不能舍规矩准绳以为方圆平直也。故治病必先识病,识病然后讲药。药者所以胜病者也。识病则千百药中,任举一二种用之且通神;不识病则歧多而用眩。凡药皆可伤人,况于性最偏驳者乎?迩来习医者众,医学愈荒,遂成一议药不讲病之世界,其夭枉不可胜悼。或以为杀运使然,不知天道岂好杀恶生耶?每见仕宦家,诊毕即令定方,以示慎重,初不论病从何起,药以何应,致医师以模棱迎合之术,妄为议论。迨药之不效,诿于无药,非无药也,可以胜病之药,以不识病情而未敢议用也。厄哉!《灵枢》、《素问》、《难经》、《甲乙》无方之书,全不考究,而后来一切有方之书,奉为灵宝。如朱丹溪一家之言,其《脉因证治》一书,先论脉,次因,次证,后乃论治,其书反不行;而《心法》一书,羣方错杂,则共宗之。又《本草》止述药性之功能,人不加嗜,及缪氏《经疏》,兼述药性之过劣,则必悬之肘后。不知草木之性,亦取其偏,以通人之用,其过劣不必言也,言之而弃置者众矣。曷不将《本草》诸药尽行删抹,独留无过之药五七十种而用之乎?其于《周礼》令医人采毒药以供医事之旨,及历代帝王恐本草为未备,而博采增益之意,不大刺谬乎?欲破此惑,无如议病精详。病经议明,则有是病即有是药,病千变药亦千变。且勿论造化生心之妙,即某病之以某药为良,某药为劫者,至是始有定名。若不论病,则药之良毒善恶,何从定之哉?可见药性所谓良毒善恶,与病体所谓良毒善恶不同也。而不知者,必欲执药性为去取,何其陋耶?故昌之议病,非得已也。昔人登坛指顾,后效不爽前言;聚米如山,先事已饶硕画。医虽小道,何独不然?昌即不能变俗,实欲借此榜样,阐发病机,其能用不能用何计焉?
议病式
某年某月某地某人,年纪若干,形之肥瘦长短若何,色之黑白枯润若何,声之清浊长短若何,人之形志苦乐若何;病始何日,初服何药,次后再服何药,某药稍效,某药不效;时下昼夜孰重,寒热孰多;饮食喜恶多寡,二便滑涩有无;脉之三部九候何候独异,二十四脉中何脉独见,何脉兼见;其证或内伤,或外感,或兼内外,或不内外;依经断为何病,其标本先后何在,汗吐下和寒泻温补何施,其药宜用七方中何方,十剂中何剂,五气中何气,五味中何味,以何汤名为加减和合,其效验定于何时。一一详明,务令纤毫不爽。起众信从,允为医门矜式,不必演文可也。
某年者,年上之干支,治病先明运气也。某月者,治病必本四时也。某地者,辨高卑燥湿,五方异宜也。某龄某形某声某气者,用之合脉,图万全也。形志苦乐者,验七情劳逸也。始于何日者,察久近传变也。历问病证药物验否者,以之斟酌己见也。昼夜寒热者,辨气分血分也。饮食二便者,察肠胃乖和也。三部九候何候独异者,推十二经脉受病之所也。二十四脉见何脉者,审阴阳表里,无差忒也。依经断为何病者,名正则言顺,事成如律度也。标本先后何在者,识轻重次第也。汗吐下和寒温补泻何施者,求一定不差之法也。七方,大小缓急奇偶复,乃药之制,不敢滥也。十剂,宣通补泄轻重滑涩燥湿,乃药之宜,不敢泛也。五气中何气,五味中何味者,用药最上之法,寒热温凉平,合之酸辛甘苦咸也。引汤名为加减者,循古不自用也。刻效于何时者,逐段辨之不差,以病之新久,五行定痊期也。若是则医案之在人者,工拙自定,积之数十年,治千万人而不爽也。
日知录 【 清顾炎武】
论医
古之时,庸医杀人;今之时,庸医不杀人,亦不活人,使其人在不死不活之间,其病日深而卒至于死。夫药有君臣,人有强弱。有君臣则用有多少,有强弱则剂有半倍。多则专,专则其效速;倍则厚,厚则其力深。今之用药者,大抵泛杂而均停,既见之不明,而又治之不勇,病所以不能愈也。而世但以不杀人为贤,岂知古之上医,不能无失。《周礼》医师岁终稽其医事以制其食,十全为上,十失一次之,十失二次之,十失三次之,十失四为下。是十失三四,古人犹用之。而淳于意之对孝文,尚谓时时失之,臣意不能全也。《易》曰:裕父之虫往见吝。奈何独取夫裕蛊者?以为其人虽死而不出于我之为。呜呼!此张禹之所以亡汉,李林甫之所以亡唐也。
《唐书》许引宗言:古之上医,惟是别脉;脉既精别,然后识病。夫病之与药,有正相当者,惟须单用一味,直攻彼病,药力既纯,病即立愈。今人不能别脉,其识病源,以情臆度,多安药味,譬之于猎,未知兔所,多发人马,空地遮围,冀有一人获之,术亦疏矣。假令一药,偶然当病,他味相制,气势不行,所以难差,谅由于此。《后汉书》华佗精于方药,处剂不过数种。夫师之六五,任九二则吉,参以三四则凶。是故官多则乱,将多则败,天下之事亦犹此矣。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四
医术名流列传
上古
僦贷季
按《素问》:岐伯曰:色脉者,上帝之所贵也,先师之所传也。上古使僦贷季理色脉而通神明,合之金木水火土,四时八风六合,不离其常,变化相移,以观其妙,以知其要。欲知其要,则色脉是矣。色以应日,脉以应月,常求其要,则其要也。夫色之变化,以应四时之脉,此上帝之所贵以合于神明也。所以远死而近生,生道以长,命曰圣王。
按《路史》:神农命僦贷季理色脉,对察和齐摩踵,訰告以利天下而人得以缮其生。 【 注僦贷季,岐伯袓之师也。天师岐伯对黄帝云:我于僦贷季理色脉,已二世矣。】
按《古今医统》:僦贷季,黄帝时人,岐伯师也。岐伯相为问答,着为《内经》云。
岐伯
按古《三坟》:皇曰:岐伯天师,尔司日月星辰,阴阳历数,尔正尔考,无有差贷 【 疑作忒,】 先时者杀,不及时者杀,尔惟戒哉!
按《灵枢经》:黄帝问于岐伯曰:余子万民,养百姓而收其租税,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,余欲勿使被毒药,无用砭石,欲以微针通其经脉,调其血气,荣其逆顺出入之会,令可传于后世,必明为之法,令终而不灭,久而不绝,易用难忘,为之经纪,异其章,别其表里,为之终始,令各有形,先立《针经》。愿闻其情?岐伯答曰:臣请推而次之,令有纲纪,始于一终于九焉。
按皇甫谧《甲乙经》序:黄帝咨访岐伯、伯高、少俞之徒,内考五脏六腑,外综经络,血气色候,参之天地,验之人物,本之性命,穷神极变而针道生焉。
按《帝王世纪》:岐伯,黄帝臣也。帝使伯尝味草木,典主医病经方,《本草》、《素问》之书咸出焉。
按《通志》三皇纪:帝察五运六气,乃着岐伯之问,是为《内经》。或言《内经》后人所作,而本于黄帝。
按《外纪》:帝以人之生也,负阴而抱阳,食味而被色,寒暑荡之于外,喜怒攻之于内,夭昏凶札,君民代有,乃上穷下际,察五气,立五运,洞性命,纪阴阳,咨于岐伯而作《内经》,复命俞跗、岐伯、雷公察明堂,究息脉,巫彭、桐君处方饵,而人得以尽年。 【 释义】 五气,谓五行之气,即所谓湿凉寒燥温也。五运,谓甲己土、乙庚金、丙辛水、丁壬木、戊癸火也。
按《路史》:黄帝极咨于岐、雷而《内经》作,谨候其时,着之玉版,以藏灵兰之室。演仓谷,推贼曹,命俞跗、岐伯、雷公察明堂,究息脉,谨候其时,则可万全。 【 注《道基经》云:仓谷者,名之谷仙,行之不休可长久。王莽篡位,种五粱禾于殿中,各顺色置其方面,云此黄帝谷仙之术。《黄帝元辰经》云:血忌阴阳精气之辰,天上中节之位,亦名天之贼曹,尤忌针灸。《素问》云:谨侯其时,气乃与期,能合色脉,可以万全矣。帝使岐伯尝味百药,主典医病。故《家语》云:黄帝尝味草木。】
按《内经》序:岐伯为黄帝之臣,帝师之问医,若为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,总为《内经》十八卷,唐太仆王冰次注,为医之袓书。脉理病机治法针经运气,靡不详尽,真天生圣人以赞化育之书也。今行世。
雷公
按《素问》:黄帝坐明堂,召雷公而问之曰:子知医之道乎?雷公对曰:诵而颇能解,解而未能别,别而未能明,明而未能彰,足以治羣僚,不足以至侯王。愿得受树天之度,四时阴阳合之,别星辰与日月光,以彰经术,后世益明,上通神农,着至教,疑于二皇。帝曰:善!无失之。此皆阴阳表里,上下雌雄,相输应也。而道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中知人事,可以常久,以教众庶,亦不疑殆。医道论篇,可传后世,可以为宝。雷公曰:请受道讽诵用解。帝曰:汝受术诵书,若能览观杂学,及于比类,通合道理,子务明之,可以十全。即不能知,为世所怨。雷公曰:臣请诵《脉经》上下篇甚众多矣。别异比类,犹未能以十全,又安足以明之?黄帝曰:呜呼远哉!闵闵乎若视深渊,若迎浮云。视深渊尚可测,迎浮云莫知其际。圣人之术,为万民式。论裁志意,必有法则,循经守数,按循医事,为万民副。故事有五过四德,汝知之乎?雷公避席再拜曰:臣年幼小,蒙愚以惑,不闻五过与四德,比类形名,虚引其经,心无所对。黄帝在明堂,雷公请曰:臣授业传之行,教以经论从容,形法阴阳,刺灸汤药,所滋行治,有贤不肖,未必能十全。若先言悲哀喜怒,燥湿寒暑,阴阳妇女,请问其所以然者?卑贱富贵,人之形体,所从羣下,通使临事,以适道术,谨闻命矣。请问有毚愚仆漏之问,不在经者,欲闻其状。帝曰:大矣。
按《灵枢经》:雷公问于黄帝曰:细子得受业,通于九针六十篇,日暮勤服之,近者编绝,久者简垢,然尚讽诵弗置,未尽解于意矣。外揣言浑束为一,未知所谓也。夫大则无外,小则无内。大小无极,高下无度,束之奈何?士之才力,或有厚薄,智虑褊浅,不能博大深奥,自强于学若细子。细子恐其散于后世,绝于子孙,敢问约之奈何?黄帝曰:善乎哉问也!此先师之所禁坐,私传之也,割臂歃血之盟也。子若欲得之,何不斋乎?雷公再拜而起曰:请闻命于是矣!乃斋宿三日而请曰:敢问今日正阳,细子愿以受盟。黄帝乃与俱入斋堂,割臂歃血。黄帝亲祝曰:今日正阳,歃血传方,敢有背此言者,反受其殃!雷公再拜曰:细子受之。黄帝乃左握其手,右授之书:曰:慎之慎之!吾为子言之!凡刺之理,经脉为始,营其所行,知其度量,内刺五脏,外刺六腑,审察卫气,为百病母,调其虚实,虚实乃止,泻其血络,血尽不殆矣。雷公曰:此皆细子之所以通,未知其所约也。黄帝曰:夫约方者,犹约囊也。囊满而弗约则输泄,方成弗约则神与弗俱。雷公曰:愿为下材者,弗满而约之。黄帝曰:未满而知约之以为工,不可以为天下师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雷公为黄帝臣,姓雷名斅,善医,有《至教论》、《药性炮制》二册行世。
俞跗
按《史记》扁鹊传:上古之时,医有俞跗,治病不以汤液醴洒,镵石挢引,案杭毒熨,一拨见病之应,因五脏之输,及割皮解肌,诀脉结筋,搦髓脑,揲荒爪幕,湔浣肠胃,漱涤五脏,练精易形。
按《说苑》:中古之为医者曰俞柎。俞柎之为医也,搦脑髓,束肓莫,炊灼九窍而定经络,死人复为生人,故曰俞柎。
按《韩诗外传》:踰跗之为医也,(木弱)木为脑,芷草为躯,吹窍定脑,死者复生。
少俞
按《古今医统》:少俞,黄帝臣,俞跗弟也。医术多与其兄同。
巫彭
按《路史》:黄帝命巫彭桐君处方,盄饵湔澣刺治,而人得以尽年。
桐君
按陶宏景《本草》序:桐君有《采药录》,说其花叶形色;《药性》四卷,论其佐使相须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少师桐君,为黄帝臣,识草木金石性味,定三品药物,以为君臣佐使;撰《药性》四卷,及《采药录》,纪其花叶形色,论其相须相反,及立方处治寒热之宜、至今传之不泯。
按《历代医方考》:《采药对》、《采药别录》,桐君所著。
伯高氏[氏原本脱,据人民卫生出版社排印本补。]
按《古今医统》:伯高氏,黄帝臣,未详其姓。佐帝论脉经,穷究义理,附《素问》中。
马师皇
按《古今医统》:马师皇,黄帝时医也,善识马形气生死,治之即愈。有龙下向之,垂耳张口,师皇曰:此龙有病,我能医之。乃针其唇及口中,以甘草汤饮之而愈。又数有龙出其陂,师造而治之。一日为龙负之而去,莫知所之。
鬼臾区
按王冰《素问》注:鬼臾区十世袓,当神农之世,说《太始天元玉册》,今按文有十二篇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鬼臾区,黄帝臣,未详其姓,佐帝发明五行,详论脉经,有问对《难经》,究尽义理,以为经论,民到于今赖之。
苗父
按《说苑》:上古之为医者曰苗父。苗父之为医也,以管为席,以刍为狗,北面而祝,发十言耳,诸扶而来者,舆而来者,皆平复如故。 【 按《韩诗外传》:苗父作弟父。】
按《古今医统》:苗父上古神医,古祝由科,此其由也。
巫妨
按《千金方》:中古有巫妨者,立《小儿颅顖经》,以占夭寿,判疾病死生,世相传授,始有小儿方焉。 【 按巢氏:巫妨作巫方。】
陶唐氏
巫咸
按《世本》:巫咸,尧帝时臣,以鸿术为尧之医,能祝延人之福,愈人之病。祝树树枯,祝鸟鸟坠。

伊尹
按皇甫谧《甲乙经》序:伊尹,亚圣之才,撰用《神农本草》以为汤液。
按《通鉴》:伊尹佐汤伐桀,放太甲于桐宫,闵生民之疾苦,作《汤液本草》,明寒热温凉之性,酸苦辛甘咸淡之味,轻清重浊,阴阳升降,走十二经络表里之宜。今医言药性,皆袓伊尹。着有《汤液本草》,今行世。

巫彭
按《古今医统》:巫彭初作周医官,谓人惟五谷五药养其病,五声五色视其生,观之以九窍之变,参之以五脏之动,遂用五毒攻之,以药疗之。
医缓
按《左传》: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,搏膺而踊曰:杀余孙不义,余得请于帝矣:坏大门及寝门而入,公惧,入于室,又坏户。公觉召桑田巫,巫言如梦。公曰:何如?曰:不食新矣。公疾病,求医于秦。秦伯使医缓为之,未至,公梦疾为二竖子,曰:彼良医也:惧伤我,焉逃之?其一曰:居肓之上,膏之下:若我何?医至,曰:疾不可为也,在肓之上,膏之下,攻之不可,达之不及,药不至焉,不可为也。公曰:良医也!厚为之礼而归之。六月丙午,晋侯欲麦,使甸人献麦,馈人为之,召桑田巫示而杀之。将食,张如厕,陷而卒。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,及日中,负晋侯出诸厕,遂以为殉。
按《搜神记》:昔晋侯有疾渐重,无能治者。晋与秦国亲姻之故,闻秦有良医,发使往请。秦王乃命缓速赴晋。医缓将至晋国,晋君夜梦二鬼相谓曰:秦使医缓来,我等何逃?若往必当有杀,若去亦获其死,二途何适?一鬼答曰:此事何忧乎!我等二人,但居膏之上,肓之下,若我何?一鬼又问:何者为膏肓而免此难?答曰:心上为膏,心下为肓,此处针灸不能及,汤药不能至。二鬼相喜,各居其处。旬日医至,察其容,候其脉,良久叹曰:此病不可疗也!其疾在膏肓,药饵不可及,针灸不能至。晋侯闻之,嗟曰:此良医也!今古罕有。遂与百金令还本国。晋侯不逾十日而薨矣。
医和
按《左传》:晋侯有疾,求医于秦。秦伯使医和视之,曰:疾不可为也,是谓近女室。疾如蛊,非鬼非食,惑以丧志,良臣将死,天命不佑。公曰:女人可近乎?对曰:节之。先王之乐,所以节百事也。故有五节,迟速本末以相及,中声以降,五降之后,不容弹矣。于是有烦手淫声,慆堙心耳,乃忘平和,君子弗听也。物亦如之。至于烦,乃舍也已,无以生疾。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,非以慆心也。天有六气,降生五味,发为五色,征为五声,淫生六疾。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。分为四时,序为五节,过则为菑。阴淫寒疾,阳淫热疾,风淫末疾,雨淫腹疾,晦淫惑疾,明淫心疾。女yang物而晦时,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。今君不节不时,能无及此乎?出告赵孟,赵孟曰:谁当良臣?对曰:主是谓矣。主相晋国,于今八年,晋国无乱,诸侯无阙,可谓良矣。和闻之,国之大臣,荣其宠禄,任其大节,有菑祸兴而无改焉,必受其咎。今君至于淫以生疾,将不能图恤社稷,祸孰大焉?主不能御,是吾以云也。赵孟曰:何谓蛊?对曰:淫溺惑乱之所生也。于文,皿虫为蛊。谷之飞亦为蛊。在《周易》,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。皆同物也。赵孟曰,良医也!厚其礼而归之。
按《国语》:平公有疾,秦景公使医和视之,出曰:疾不可为也,是谓远男而近女,惑以生蛊,非鬼非食。惑以丧志,良臣不生,天命不佑。若君不死,必失诸侯。赵文子闻之曰:武从二三子以佐君,为诸侯盟主,于今八年矣。内无苛慝,诸侯不二,子胡曰良臣不生,天命不佑?对曰:自今之谓,和闻之曰:直不辅曲,明不规闇,榣木不生危,松柏不生埤。吾子不能谏惑,使至于生疾,又不自退而宠其政,八年之谓多矣,何以能久?文子曰:医及国家乎?对曰:上医医国,其次医人,固医官也。文子曰:子称蛊,何实生之?对曰:蛊之慝,谷之飞,实生之。物莫伏于蛊,莫嘉于谷,谷兴蛊伏而章明者也。故食谷者,昼选男德,以象谷明;宵静女德,以伏蛊慝。今君一之,是不飨谷而食蛊也,是不昭谷明而皿蛊也。夫文,虫皿为蛊,吾是以云。文子曰:君其几何?对曰:若诸侯服不过三年,不服不过十年,过是晋之殃也。是岁,赵文子卒,诸侯叛晋;十年,平公薨。
按《通志》列传:或曰:缓即和也,音讹耳。
医竘
按《尸子》:医竘,未详其姓,春秋时人,秦良医。有张子求疗背疾,谓之曰:非吾背,任君治之。竘医之即愈。必有所委,然后能有所任也。
范蠡
按《古今医统》:范蠡,春秋时越王勾践之臣,佐越王灭吴,遂退身遨游五湖。有服饵之法,可以度世,并授孔安国等皆成地仙,数百岁面如童颜。医药济人不取利,所居处不二年致富,弃其所积,迁徙别居,逾年而富,人咸称为陶朱公。问聚财之法,惟曰:种五谷,蓄五牸而已。
卢氏 【 矫氏俞氏】
按《列子》力命篇:杨朱之友曰季梁,季梁得疾,七日大渐,其子环而泣之,请医。季梁谓杨朱曰:吾子不肖如此之甚,汝奚不为我歌以晓之?杨朱歌曰:天其勿识,人胡能觉。匪佑自天,弗孽由人。我乎汝乎!其弗知乎?医乎巫乎!其和之乎?其子弗晓,终谒三医,一曰矫氏,二曰俞氏,三曰卢氏。诊其所疾,矫氏谓季梁曰:汝寒温不节,虚实失度,病由饿饱色欲,精虑烦散,非天非鬼,虽渐可攻也。季梁曰:众医也,亟屏之!俞氏曰:女始则胎气不足,乳湩有余,病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来渐矣,勿可已也。季梁曰:良医也!且食之。卢氏曰:汝疾不由天,亦不由人,亦不由鬼,禀生受形,既有制之者矣,亦有知之者矣,药石其如汝何?季梁曰:神医也!重贶遣之。俄而季梁之疾自瘳。
长桑君
按《史记》扁鹊传:扁鹊少时为人舍长,舍客长桑君过,扁鹊独奇之,常谨遇之。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,出入十余年,乃呼扁鹊私坐,间与语曰:我有禁方,年老欲传与公,公毋泄!扁鹊曰:敬诺。乃出其怀中药予扁鹊,饮是以上池之水,三十日当知物矣。乃悉取其禁方书,尽与扁鹊,忽然不见,殆非人也。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;视见垣一方人,以此视病,尽见五脏症结,特以诊脉为名耳。
扁鹊
按《战国策》:医扁鹊见秦武王,武王示之病,扁鹊请除左右曰:君之病在耳之前,目之下,除之未必已也,将使耳不听,目不明。君以告左右,扁鹊怒而投其石曰:君与知之者谋之,而与不知者败之,使此知秦国之政也,则君一举而亡国矣。
按《史记》本传:扁鹊者,勃海郡鄚人也,姓秦氏,名越人。少时为人舍长,舍客长桑君过。扁鹊独奇之,常谨遇之。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,出入十余年,乃呼扁鹊私坐,间与语日:我有禁方,年老欲传与公,公毋泄!扁鹊曰:敬诺。乃出其怀中药予扁鹊,饮是以上池之水,三十日当知物矣。乃悉取其禁方书,尽与扁鹊,忽然不见,殆非人也。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,视见垣一方人,以此视病,尽见五脏症结,特以诊脉为名耳。为医或在齐,或在赵。在赵者名扁鹊。当晋昭公时,诸大夫强而公族弱。赵简子为大夫,专国事。简子疾,五日不知人,大夫皆惧,于是召扁鹊。扁鹊入视病出,董安于问扁鹊,扁鹊曰:血脉治也,而何怪。昔秦穆公尝如此,七日而寤,寤之日,告公孙支与子舆曰:我之帝所甚乐。吾所以久者,适有所学也。帝告我晋国且大乱,五世不安,其后将霸,未老而死。霸者之子,且令两国男女无别。公孙支书而藏之,秦策于是出。夫献公之乱,文公之霸,而襄公败秦师于殽而归纵淫,此子之所闻。今主君之病与之同,不出三日必间,间必有言也。居二日半,简子寤,语诸大夫曰:我之帝所甚乐,与百神游于钧天,广乐九奏万舞,不类三代之乐,其声动心。有一熊欲援我,帝命我射之,中熊,熊死;有罴来,我又射之,中罴,罴死。帝甚喜,赐我二笥,皆有副。吾见儿在帝侧,帝属我一翟犬,曰:及而子之壮也以赐之。帝告我晋国且世衰,七世而亡。嬴姓将大,败周人于范魁之西,而亦不能有也。董安于受言,书而藏之,以扁鹊言告简子。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。其后扁鹊过虢,虢太子死,扁鹊至虢宫门下,问中庶子喜方者曰:太子何病?国中治穰过于众事。中庶子曰:太子病血气不时,交错而不得泄,暴发于外,则为中害,精神不能止邪气,邪气畜积而不得泄,是以阳缓而阴急,故暴蹶而死。扁鹊曰:其死何如时?曰:鸡鸣至今。曰:收乎?曰:未也。其死未能平日也。言:臣齐勃海秦越人也,家在于鄚,未尝得望精光,侍谒于前也。闻太子不幸而死,臣能生之。中庶子曰:先生得无诞之乎?何以言太子可生也?臣闻上古之时,医有俞跗,治病不以汤液醴酒,镵石挢引,案杭毒熨,一拨见病之应,因五脏之输,乃割皮解肌,诀脉结筋,搦髓脑,揲荒爪幕,湔浣肠胃,漱涤五脏,练精易形。先生之方能若是,则太子可生也。不能若是而欲生之,曾不可以告孩婴之儿。终日,扁鹊仰天叹曰:夫子之为方也,若以管窥天,以郄视文。越人之为方也,不待切脉望色听声写形,言病之所在,闻病之阳,论得其阴,闻病之阴,论得其阳,病应见于大表,不出千里,决者至众,不可曲止也。子以吾言为不诚,试入诊太子,当闻其耳鸣而鼻张,循其两股以至于阴,当尚温也。中庶子闻扁鹊言,目眩然而不瞚,舌挢然而不下,乃以扁鹊言入报虢君。虢君闻之大惊,出见扁鹊于中阙曰:窃闻高义之日久矣,然未尝得拜谒于前也。先生过小国,幸而举之,偏国寡臣幸甚!有先生则活,无先生则弃捐填沟壑,长终而不得反。言未卒,因嘘唏服臆,魂精泄横,流涕长潸,忽忽承(目夹),悲不能自止,容貌变更。扁鹊曰:若太子病,所谓尸蹶者也。夫以阳入阴,中动胃繵,缘中经维络,别下于三焦膀胱,是以阳脉下遂,阴脉上争,会气闭而不通,阴上而阳内行,下内鼓而不起,上外绝而不为使,上有绝阳之络,下有破阴之纽,破阴绝阳之色已废,脉乱故形静如死状,太子未死也。夫以阳入阴支兰藏者生,以阴入阳支兰藏者死。凡此数事,皆五脏蹶中之时暴作也。良工取之,拙者疑殆。扁鹊乃使弟子子阳厉针砥石,以取外三阳五会。有间,太子苏。乃使子豹为五方之熨,以八减之齐和煮之,以更熨两胁下,太子起坐。更适阴阳,但服汤二旬而复故。故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。扁鹊曰:越人非能生死人也。此自当生者,越人能使之起耳。扁鹊过齐,齐桓侯客之,入朝见曰:君有疾在腠理,不治将深。桓侯曰:寡人无疾。扁鹊出,桓侯谓左右曰:医之好利也,欲以不疾者为功。后五日,扁鹊复见曰:君有疾在血脉,不治恐深。桓侯曰:寡人无疾。扁鹊出,桓侯不悦。后五日,扁鹊复见曰:君有疾在肠胃间,不治将深。桓侯不应。扁鹊出,桓侯不悦。后五日,扁鹊复见,望见桓侯而退走。桓侯使人问其故,扁鹊曰:疾之居腠理也,汤熨之所及也;在血脉,针石之所及也;其在肠胃,酒醪之所及也;其在骨髓,虽司命无奈之何。今在骨髓,臣是以无请也。后五日,桓侯体病,使人召扁鹊,扁鹊已逃去,桓侯遂死。使圣人预知微,能使良医得早从事,则疾可已,身可活也。人之所病病疾多,而医之所病病道少。故病有六不治:骄恣不论于理,一不治也;轻身重财,二不治也;衣食不能适,三不治也;阴阳并藏气不定,四不治也;形羸不能服药,五不治也;信巫不信医,六不治也。有此一者,则重难治也。扁鹊名闻天下,过邯郸,闻贵妇人即为带下医;过雒阳,闻周人爱老人,即为耳目痹医;来入咸阳,闻秦人爱小儿,即为小儿医,随俗为变。奏太医令李(醢去右改兮)自知伎不如扁鹊也,使人刺杀之。至今天下言脉者,由扁鹊也。
按《列子》汤问篇:鲁公扈、赵齐婴二人有疾,同请扁鹊求治。扁鹊治之,既同愈。谓公扈、齐婴曰:汝曩之所疾,自外而干腑脏者,固药石之所已。今有偕生之疾,与体偕长,今为汝攻之何如?二人曰:愿先闻其验。扁鹊谓公扈曰:汝志强而气弱,故足于谋而寡于断;齐婴志弱而气强,故少于虑而伤于专。若换汝之心,则均于善矣。扁鹊遂饮二人毒酒,迷死三日,剖胷探心,易而置之,投以神药,既悟如初,二人辞归。于是公扈反齐婴之室而有其妻子,妻子弗识;齐婴亦反公扈之室有其妻子,妻子亦弗识。二室因相与讼,求辨于扁鹊。扁鹊辨其所由,讼乃已。
按《说苑》:扁鹊过赵,赵太子暴疾而死,鹊造宫门曰:吾闻国中卒有壤土之事,得无有急乎?中庶子之好方者,应之曰,然。王太子暴疾而死。扁鹊曰:入言郑医秦越人能活太子。中庶子难之曰:吾闻上古之为医者曰苗父。苗父之为医也,以管为席,以刍为狗,北面而祝,发十言耳,诸扶而来者,舆而来者,皆平复如故。子之方能如此乎?扁鹊曰:不能。又曰:吾闻中古之为医者曰俞拊,俞拊之为医也,搦脑髓,束肓莫,炊灼九窍而定经络,死人复为生人,故曰俞拊。子之方能若是乎?扁鹊曰:不能。中庶子曰:子之方如此,譬若以管窥天,以锥刺地,所窥者甚大,所见者甚少。钧若子之方,竟足以变骇童子哉?扁鹊曰:不然。物故有昧揥而中蛟头,掩目而别白黑者。太子之疾,所谓尸蹶者也。以为不然,入诊之,太子股阴当温,耳中焦焦如有啸者声然者,皆可治也。中庶子入报赵王,赵王跣而趋出门曰:先生远辱,幸临寡人!先生幸而有之,则粪土之息,得蒙天履地,而长为人矣。先生不有之,则先犬马填沟壑矣。言末已,涕泣沾襟。扁鹊遂为诊之。先造轩光之灶,八成之汤,砥针砺石,取三阳五输。子容捣药,子明吹耳,阳仪反神,子越扶形,子游矫摩,太子遂得复生。天下闻之,皆曰:扁鹊能生死人。鹊辞曰:予非能生死人也,特使夫当生者活耳。夫死者犹不可药而生也,悲夫乱君之治不可药而息也。诗曰:多将熇熇,不可救药。甚之之辞也。
子阳
按《古今医统》:子阳,扁鹊弟子。虢太子死,扁鹊使子阳用厉针砭石,以取三阳五会,有间,太子遂苏。
子豹
按《古今医统》:子豹,扁鹊弟子。虢太子疾死,鹊使子豹为五分之熨,八减之剂和煮之,以熨两胁下,遂能起坐。
子容 【 子明阳仪子越子游】
按《说苑》:赵太子暴病而死,扁鹊为诊,先造轩光之灶,八成之汤,砥针砺石,取三阳五输,子容捣药,子明吹耳,阳仪反神,子越反形,子游矫摩,太子遂得复生。
按《韩诗外传》:扁鹊过虢,侯世子暴病而死,扁鹊入,砥针砺石,取三阳五输,为光轩之灶,八拭之汤,子容药,子明灸,子游按摩,子仪反神,子越扶形,于是世子复生。
凤纲
按《神仙传》:凤纲者,战国时渔阳人。常采百草花,水渍之,瓮盛泥封,自正月始迄九月末;又取瓮埋之百日,煎九火。卒死者,以药纳口中,皆立活。纲常服此药,至数百岁不老,后入地肺山中仙去。
文挚
按《吕氏春秋》:齐闵王疾,使人之宋迎文挚。文挚诊王疾,谓太子曰:非怒则王疾不可治,怒王则文挚死。太子曰:苟已王疾,臣与母以死争之,愿先生勿患也!文挚曰:诺。与太子期而往。不当者三,齐王固已怒矣。文挚至,不解履,登床履王衣问疾。王怒不与言,文挚因出陋辞以重怒王,王吐而起,遂乃疾已。王不悦,果以鼎生烹文挚,太子与母合争之不得。夫忠于平世易,忠于浊世难也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文挚,战国时宋之良臣,洞明医道,兼能异术。龙叔子有疾,文挚令背明而立,从后视之曰:吾见子之心,方寸之地虚矣。治之遂愈。
沈羲
按《神仙传》:沈羲者,吴郡人,学道于蜀中,能消灾治病,救济百姓,功德感天,天神识之。一日,羲与妻贾共载,逢白鹿车、青龙车、白虎车各一乘,从者皆数十骑。朱衣伏剑问羲曰:君是沈羲否?羲愕然。骑人曰:君有功于民,心不忘道,自少小以来,履行无过,寿命不长,年寿将尽,黄老今遣仙官来迎。侍郎薄延之,乘白鹿车是也;度世君司马生,乘青龙车是也;迎使者徐福,乘白虎车是也。须臾,三仙以白玉简、青玉介、丹玉字授羲,遂载羲升天。道间人皆见。斯须大雾,雾解失其所在,但见羲车牛在田食苗。羲家恐是邪鬼,将藏山谷间,乃分求,不得。后四百余年,忽还乡里,推求得数世孙怀喜曰:闻先人说,家有先人,仙去久不归也。留数十日,说上天时事。老君令玉女持金案玉杯来赐曰:此是神丹,饮者不死。夫妻各一杯,寿万岁。后将枣二枚,大如鸡子,脯五寸,遗羲曰:可暂还人间,治百姓疾病。如欲上来,书此符悬之竿杪,吾当迎汝。乃以一符及仙方一首赐羲。羲奄忽如寐,已在地上也。

安期生
按《列仙传》:安期生,琅邪人,尝卖药东海,海滨人皆言千岁。秦始皇东游请见,与居凡三日夜,赐金璧万数,出阜乡亭,皆置而去,乃留书与玉舄一双为报,曰:后千岁求我于蓬莱山下。始皇遣使入海求仙药,未至蓬莱山,风阻而还。
按《高士传》:安期生,受学河上丈人,老而不仕,时人谓之千岁公。及秦败,安期生与其友蒯通交往,项羽欲封之,卒不肯受。
崔文子
按《列仙传》:崔文子,泰山人,世好黄老,自言三百岁。卖药都市,后作黄散赤丸。民间疫气死者万计,凡经文子与散,饮之即活。后至蜀中卖药,蜀人望之如神仙云。

公孙光 【 杨中倩】
按《史记》淳于意传:菑川唐里公孙光,善为古传方。意往谒之,得见事之,受方化阴阳及传语法,意悉受书之。意欲尽受他精方,公孙光曰:吾方尽矣,不为爱公所,吾身已衰,无所复事之,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,悉与公,毋以教人!意曰:得见事侍公前,悉得禁方,幸甚!意死不敢妄传人。居有闲,公孙光闲处,意深论方,见言百世为之精也。光喜曰:公必为国工!吾有所善者皆疏,同产处临菑,善为方,吾不若。其方甚奇,非世之所闻也。吾年中时,尝欲受其方,杨中倩不肯,曰:若非其人。胥与公往见之,当知公喜方也。其人亦老矣,其家给富。时者未往,会庆子男殷来献马,因光奏马王所,意以故得与殷善。光又属意于殷曰:意好数,公必谨遇之。其人圣儒,即为书以意属阳庆,以故知庆。意事庆谨,以故爱意。
阳庆
按《史记》淳于意传:意喜医,师临菑元里公乘阳庆,庆年七十余,意得见事之,谓意曰:尽去而方书,非是也。庆有古先道遗传黄帝扁鹊之脉书,五色诊病,知人生死,决嫌疑,定可治,及药论书甚精。我家给富,心爱公,欲尽以我禁方书悉教公。意即曰:幸甚!非意之所敢望也。意即避席再拜谒,受其脉书上下经、五色诊奇咳术、揆度阴阳外变、药论石神、接阴阳禁书,受读解验之。庆家富善医,不肯为人治病,以故不闻。庆告意曰:慎毋令我子孙知若学我方也!庆子男殷,意与善。
淳于意
按《史记》本传:太仓公者,齐太仓长,临菑人也,姓淳于氏,名意。少而喜医方术,高后八年,更受师同郡元里公乘阳庆。庆年七十余,无子,使意尽去其故方,更悉以禁方予之,传黄帝扁鹊之脉书,五色诊病,知人死生,决嫌疑,定可治,及药论甚精。受之三年,为人治病,决死生,多验。然左右行游诸侯,不以家为家,或不为人治病,病家多怨之者。文帝四年,中人上书言意以刑罪,当传西之长安。意有五女随而泣,意怒骂曰:生子不生男,缓急无可使者!于是少女缇萦伤父之言,乃随父西上书曰:妾父为吏,齐中称其廉平。今坐法当刑,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,而刑者不可复续,虽欲改过自新,其道莫由,终不可得。妾愿入身为官婢,以赎父刑罪,使得改行自新也。书闻,上悲其意,此岁中亦除肉刑法。意家居,诏召问所为治病死生验者几何人?主名为谁?诏问故太仓长臣意方伎所长,及所能治病者,有其书无有?皆安受学,受学几何岁?尝有所验,何县里人也?何病?医药已其病之状皆何如?俱悉而对。臣意对曰:自意少时喜医药,医药方,试之多不验者。至高后八年,得见师临菑元里公乘阳庆,庆年七十余,意得见事之,谓意曰:尽去而方书,非是也。庆有古先道遗传黄帝扁鹊之脉书,五色诊病,知人生死,决嫌疑,定可治,及药论书甚精。我家给富,心爱公,欲尽以我禁方书悉教公。臣意即曰:幸甚!非意之所敢望也。臣意即避席再拜谒,受其脉书上下经、五色诊奇咳术、揆度阴阳外变、药论石神、接阴阳禁书,受读解验之。可一年所,明岁即验之,有验,然尚未精也。要事之三年所,即尝已为人治诊病,决死生,有验精良。今庆已死十年所,臣意年尽三年,年三十九岁也。齐侍御史成,自言病头痛,臣意诊其脉,告曰:君之病恶,不可言也。即出,独告成弟昌曰:此病疽也,内发于肠胃之间,后五日当痈肿,后八日呕脓死。成之病得之饮酒且内。成即如期死。所以知成之病者,臣意切其脉得肝气,肝气浊而静,此内关之病也。脉法曰:脉长而弦,不得代四时者,其病主在于肝。和即经主病也,代则络脉有过。经主病和者,其病得之筋髓里;其代绝而脉贲者,病得之酒且内。所以知其后五日而痈肿,八日呕脓死者,切其脉时少阳初代,代者经病,病去过人,人则去。络脉主病,当其时少阳初关一分,故中热而脓未发也;及五分,则至少阳之界;及八日,则呕脓死。故上二分而脓发,至界而痈肿尽泄而死。热上则熏阳明,烂流络;流络动则脉结发,脉结发则烂解,故络交;热气已上行至头而动,故头痛。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病,召臣意,诊切其脉,告曰:气鬲病,病使人烦懑,食不下,时呕沫,病得之少忧数忔食饮。臣意即为之作下气汤以饮之,一日气下,二日能食,三日即病愈。所以知小子之病者,诊其脉,心气也;浊躁而经也,此络阳病也。脉法曰:脉来数,病去难而不一者,病主在心。周身热,脉盛者为重阳,重阳者逿心主,故烦懑食不下,则络脉有过,络脉有过则血上出,血上出者死,此悲心所生也,病得之忧也。齐郎中令循病,众医皆以为蹶,人中而刺之。臣意诊之曰:涌疝也,令人不得前后溲。循曰:不得前后溲三日矣。臣意饮以火齐汤,一饮得前溲,再饮大溲,三饮而疾愈。病得之内。所以知循病者,切其脉时,左口气急,脉无五脏气;右口脉大而数,数者中下热而涌。左为下,右为上,皆无五脏应,故曰涌疝。中热,故溺赤也。齐中御府长信病,臣意入诊其脉,告曰:热病气也。然暑汗脉少衰不死。曰:此病得之当浴流水而寒甚,已则热。信曰:唯然。往冬时为王使于楚,至莒县阳周水,而莒桥梁颇坏,信则擥车辕,未欲渡也,马惊即堕,信身入水中,几死。吏即来,救信出之水中,衣尽濡,有间而身寒,已热如火,至今不可以见寒。臣意即为之液汤火齐逐热,一饮汗尽,再饮热去,三饮病已。即使服药,出入二十日身无病者。所以知信之病者,切其脉时并阴。脉法曰:热病阴阳交者死。切之不交,并阴。并阴者,脉顺清而愈。其热虽未尽,犹活也。肾气有时间浊。在大阴脉口而希,是水气也。肾固主水,故以此知之。失治一时,即转为寒热。齐王太后病,召臣意入诊脉,曰:风瘅客脬,难于大小溲溺赤。臣意饮以火齐汤,一饮即前后溲,再饮病已,溺如故。病得之流汗出滫,滫者去衣而汗晞也。所以知齐王太后病者,臣意诊其脉,切其太阴之口,湿热,风气也。脉法曰:沉之而大坚,浮之而大紧者,病主在肾,肾切之而相反也。脉大而躁,大者膀胱气也。躁者呻有热而溺赤。齐章武里曹山跗病,臣意诊其脉,曰:肺消瘅也。加以寒热,跗病得之盛怒而以接内。所以知山跗之病者,臣意切其脉,肺气热也。脉法曰:不平不鼓形弊,此五脏高之远即告其人曰:死不治。适其共养,此不当医。治法曰:后三日而当狂,妄起行欲走,后五日死。即如期死。山数以经病也,故切之时不平而代。不平者血不居其处;代者时参击并至,乍躁乍大也。此两络脉绝,故死不治。所以加寒热者,言其人尸夺。尸夺者形弊,形弊者不当关灸镵石,及饮毒药也。臣意未往诊时,齐太医先诊山跗病,灸其足少阳脉口,而饮之半夏丸,病者即泄注,腹中虚,又灸其少阴脉,是坏肝刚绝深。如是重损病者气,以故加寒热。所以后三日而当狂者,肝一络连属,结绝乳下阳明,故络绝,开阳明脉,阳明脉伤即当狂走。后五日死者,肝与心相去五分,故曰五日尽,尽即死矣。齐中尉潘满如病少腹痛,臣意诊其脉,曰:遗积瘕也。臣意即谓齐太仆臣饶、内史臣繇曰:中尉不复自止于内,则三十日死。后二十余日溲血死。病得之酒且内。所以知潘满如病者,臣意切其脉深小弱,其卒然合合也,是脾气也。右脉口气至紧小,见瘕气也。以次相乘,故三十日死。三阴俱搏者如法,不俱搏者决在急期,一搏一代者近也。故其三阴搏溲血如前止。阳虚侯相赵章病,召臣意。众医皆以为寒中,臣意诊其脉,曰:迵风。迵风者,饮食下嗌而辄出不留。法曰:五日死,而后十日乃死,病得之酒。所以知赵章之病者,臣意切其脉,脉来滑,是内风气也。饮食下嗌而辄出不留者,法五日死。皆为前分界法。后十日乃死,所以过期者,其人嗜粥,故中藏实,中藏实故过期。师言曰:安谷者过期,不安谷者不及期。济北王病,召臣意诊其脉,曰:风蹶胷满,即为药酒,尽三石,病已。得之汗出伏地。所以知济北王病者,臣意切其脉时,风气也。心脉浊病,法过入其阳,阳气尽而阴气入,阴气入张,则寒气上而热气下,故胷满。汗出伏地者,切其脉气阴,阴气者,病必入中出,及瀺水也。齐北宫司空命妇出于病,众医皆以为风入中,病主在肺,刺其足少阴脉。臣意诊其脉,曰:病气疝客于膀胱,难于前后溲而溺赤,病见寒气则遗溺,使人腹肿,出于病。得之欲溺不得,因以接内。所以知出于病者,切其脉大而实,其来难,是蹶阴之动也。脉来难者,疝气之客于膀胱也。腹之所以肿者,言蹶阴之络结小腹也。蹶阴有过则脉结动,动则腹肿。臣意即灸其足蹶阴之脉,左右各一所,即不遗溺而溲清,小腹痛止;即更为火齐汤以饮之,三日而疝气散,即愈。故济北王阿母自言足热而懑,臣意告曰:热蹶也。则刺其足心各三所,案之无出血,病旋已。病得之饮酒大醉。济北王召意诊脉诸女子侍者,至女子竖,竖无病。臣意告永巷长曰:竖伤脾,不可劳,法当春呕血死。臣意言王曰:才人女子竖何能?王曰:是好为方,多伎能。为所是案法新,往年市之民所,四百七十万,曹偶四人。王曰:得毋有病乎?臣意对曰:竖病重,在死法中。王召视之,其颜色不变,以为不然,不卖诸侯所。至春,竖奉剑从王之厕,王去竖后,王令人召之,即仆于厕,呕血死。病得之流汗。流汗者同法,病内重,毛发而色泽,脉不衰,此亦内关之病也。齐中大夫病龋齿,臣意灸其左太阳明脉,即为苦参汤,日嗽三升,出入五六日,病已。得之风,及卧开口食而不嗽。菑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,来召臣意。臣意往,饮以莨砀药一撮,以酒饮之,旋乳。臣意复诊其脉而脉躁,躁者有余病,即饮以消石一剂,出血,血如豆比五六枚。齐丞相舍人奴从朝入宫,臣意见之食闺门外,望其色,有病气。臣意即告宦者平。平好为脉,学臣意所。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,告之曰:此伤脾气也。当至春,鬲塞不通,不能食饮,法至夏泄血死。宦者平,即往告相曰:君之舍人奴有病,病重,死期有日。相君曰:卿何以知之?曰:君朝时入宫,君之舍人奴尽食闺门外,平与仓公立,即示平曰:病如是者死。相即召舍人奴而谓之曰:公奴有病不?舍人曰:奴无病,身无痛者。至春果病,至四月泄血死。所以知奴病者,脾气周乘五脏,伤部而交,故伤脾之色也,望之杀然黄,察之如死青之兹。众医不知,以为大虫,不知伤脾,所以至春死。病者胃气黄,黄者土气也,土不胜木,故至春死。所以至夏死者,脉法曰:病重而脉顺清者曰内关。内关之病,人不知其所痛,心急然无苦,若加以一病,死中春,一愈顺,及一时。其所以四月死者,诊其人时愈顺,愈顺者,人尚肥也。奴之病,得之流汗数出,灸于火而以出见大风也。菑川王病,召臣意诊脉,曰:蹶上为重头痛,身热,使人烦懑。臣意即以寒水拊其头,刺足阳明脉左右各三所,病旋已。病得之沐发未干而卧。诊如前,所以蹶,头热至肩。齐王黄姬兄黄长卿家,有酒召客,召臣意。请客坐,未上食,臣意望见王后弟宋达,告曰:君有病,往四五日,君要挟痛,不可俛仰,又不得小溲。不亟治,病即入濡肾。及其未舍五脏,急治之。病方今客肾濡,此所谓肾痹也。宋建曰:然。建故有腰脊痛。往四五日,天雨,黄氏诸倩见建家京下方石即弄之,建亦欲效之,效之不能起,即复置之。暮,腰脊痛,不得溺,至今不愈。建病得之好持重。所以知建病者,臣意见其色,太阳色干,肾部上及界腰以下者,枯四分所,故以往四五日,知其发也。臣意即为柔汤,使服之,十八日所而病愈。济北王侍者韩女病腰背痛寒热,众医皆以为寒热也,臣意诊脉曰:内寒,月事不下也。即窜以药,旋下病已。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。所以知韩女之病者,诊其脉时,切之肾脉也,啬而不属。啬而不属者,其来难坚,故曰月事不下。肝脉弦出左口,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。临菑泛里女子薄吾病甚,众医皆以为寒热笃,当死不治。臣意诊其脉曰:蛲瘕。蛲瘕为病,腹大,上肤黄粗,循之戚戚然。臣意饮以芫华一撮,即出蛲可数升,病已,三十日如故。病蛲得之于寒湿。寒湿气宛,笃不发,化为虫。臣意所以知薄吾病者,切其脉,循其尺,其尺索刺粗而毛美奉发,是虫气也。其色泽者,中藏无邪气及重病。齐淳于司马病,臣意切其脉,告曰:当病迵风。迵风之状,饮食下嗌辄后之。病得之饱食而疾走。淳于司马曰:我之王家食马肝,食饱甚,见酒来即走去,驱疾至舍,即泄数十出。臣意告曰:为火剂米汁饮之,七八日而当愈。时医秦信在旁,臣意去,信谓左右阁都尉曰:意以淳于司马病为何?曰:以为迵风,可治。信即笑曰:是不知也。淳于司马病,法当后九日死。即后九日不死,其家复召臣意,臣意往问之,尽如意诊。臣即为三火剂米汁使服之,七八日病已。所以知之者,诊其脉时,切之尽如法,其病顺,故不死。齐中郎破石病,臣意诊其脉,告曰:肺伤不治,当后十日丁亥溲血死。即后十一日溲血而死。破石之病,得之堕马僵石上。所以知破石之病者,切其脉,得肺阴气,其来散,数道至而不一也,色又乘之。所以知其堕马者,切之得番阴脉,番阴脉入虚里,乘肺脉,肺脉散者,固色变也。乘之所以不中期死者,师言曰:病者安谷即过期,不安谷则不及期。其人嗜黍,黍主肺,故过期。所以溲血者,诊脉法曰:病喜养阴处者顺死,喜养阳处者逆死。其人喜自静不躁,又久安坐,伏几而寐,故血下泄。齐王侍医遂病,自练五石服之。臣意往过之,遂谓意曰:不肖有病,幸诊遂也。臣意即诊之,告曰:公病中热。论曰,中热不溲者,不可服五石。石之为药精悍,公服之不得数溲,亟勿服,色将发痈。遂曰:扁鹊曰:阴石以治阴病,阳石以治阳病。夫药石者,有阴阳水火之齐,故中热即为阴石柔剂治之,中寒即为阳石刚齐治之。臣意曰:公所论远矣。扁鹊虽言若是,然必审诊,起度量,立规矩,称权衡,合色脉,表里有余不足顺逆之法,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,乃可以论。论曰:阳疾处内,阴形应外者,不加悍药及镵石。夫悍药入中则邪气辟矣,而宛气愈深。诊法曰:二阴应外,一阳接内者,不可以刚药,刚药入则动阳,阴病益衰,阳病益着,邪气流行,为重困于俞,忿发为疽。意告之后,百余日果为疽,发乳上,入缺盆死。此谓论之大体也,必有经记,拙工有一不习,文理阴阳失矣。齐王故为阳虚侯时,病甚,众医皆以为蹶。臣意诊脉以为痹,根在右胁下,大如覆杯,令人喘,逆气,不能食。臣意即以火剂粥且饮,六日气下;即令更服丸药,出入六日病已。病得之内。诊之时不能识其经解,大识其病所在。臣意常诊安阳武都里成开方,开方自言以为不病,臣意谓之病苦沓风,三岁,四肢不能自用,使人瘖,瘖即死。今闻其四肢不能用,瘖而未死也,病得之数饮酒以见大风气。所以知成开方病者,诊之其脉法奇咳,言曰:藏气相反者死,切之得肾反肺,法曰:三岁死也。安陵阪里公乘项处病,臣意诊脉曰:牡疝。牡疝在膈下,上连肺,病得之内。臣意谓之慎毋为劳力事,为劳力事则必呕血死。处后蹴鞠,要蹶寒,汗出多,即呕血。臣意复诊之曰:当旦日日夕死。即死。病得之内。所以知项处病者,切其脉得番阳,番阳入虚里处,旦日死。一番一络者,牡疝也。臣意曰:他所诊期决死生,及所治已病众多,久颇忘之,不能尽识,不敢以对。问臣意所诊治病,病名多同而诊异,或死或不死,何也?对曰:病名多相类,不可知,故古圣人为之脉怯,以起度量,立规矩,县权衡,案绳墨,调阴阳,别人之脉各名之,与天地相应,参合于人,故乃别百病以异之。有数者皆异之,无数者同之。然脉法不可胜验,诊疾人以度异之,乃可别同名,命病,主在所居。今臣意所诊者,皆有诊籍。所以别之者,臣意所受师方适成,师死以故表籍所诊,期决死生,观所失所得者,合脉法,以故至今知之。问臣意曰:所期病,决死生,或不应期,何故?对曰:此皆饮食喜怒不节,或不当饮药,或不当针灸,以故不中期死也。问臣意,意方能知病死生,论药用所宜。诸侯王大臣有尝问意者,不及。文王病时,不求意诊治,何故?对曰:赵王、胶西王、济南王、吴王,皆使人来召臣意,臣意不敢往。文王病时,臣意家贫,欲为人治病,诚恐吏以除拘臣意也,故移名数左右,不修家生,出行游国中。问善为方数者,事之久矣。见事数师,悉受其要事,尽其方书意,及解论之。身居阳虚侯国,因事侯,侯入朝,臣意从之长安,以故得诊安陵项处等病也。问臣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状。臣意对曰:不见文王病,然窃闻文王病喘,头痛,目不明。臣意心论之,以为非病也,以为肥而蓄精,身体不得摇,骨肉不相任,故喘,不当医治。脉法曰:年二十脉气当趋,年三十当疾步,年四十当安坐,年五十当安卧,年六十以上气当大董。文王年未满二十,方脉气之趋也,而徐之。不应天道四时,后闻医灸之即笃,此论病之过也。臣意论之,以为神气争而邪气入,非年少所能复之也,以故死。所谓气者,当调饮食,择晏日,车步广志,以适筋骨肉血脉,以泻气。故年二十,是谓易(上夗下贝),法不当砭灸,砭灸至气逐。问臣意师庆安受之?闻于齐诸侯不?对曰:不知庆所师受。庆家富,善为医,不肯为人治病,当以此故不闻。庆又告臣意曰:慎毋令我子孙知若学我方也!问臣意师庆何见于意而爱意,欲悉教意方?对曰:臣意不闻师庆为方善也。意所以知庆者,意少时好诸方事,臣意试其方,皆多验,精良。臣意闻菑川唐里公孙光善为古传方,臣意即往谒之,得见事之,受方化阴阳及传语法,臣意悉受书之。臣意欲尽受他精方,公孙光曰:吾方尽矣。不为爱公所,吾身已衰,无所复事之,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,悉与公,毋以教人!臣意曰:得见事侍公前,悉得禁方,幸甚!意死不敢妄传人。居有闲,公孙光闲处,臣意深论方,见言百世为之精也。师光喜曰:公必为国工!吾有所善者皆疏,同产处临菑,善为方,吾不若。其方甚奇,非世之所闻也。吾年中时,尝欲受其方,杨中倩不肯,曰:若非其人也。胥与公往见之,当知公喜方也。其人亦老矣,其家给富。时者未往,会庆子男殷来献马,因师光奏马王所,意以故得与殷善。光又属意于殷曰:意好数,公必谨遇之。其人圣儒,即为书,以意属阳庆,以故知庆。臣意事庆谨,以故爱意也。问臣意曰:吏民尝有事学意方,及毕,尽得意方不?何县里人?对曰:临菑人宋邑,邑学,臣意教以五诊。岁余,济北王遣太医高期、王禹学,臣意教以经脉高下,及奇络结,当论俞所居,及气当上下出入邪正逆顺,以宜镵石,定砭灸处。岁余,菑川王时遣太仓马长冯信学方,臣意教以案法逆顺,论药法,定五味,及和齐汤法。高永侯家杜信喜脉来学,臣意教以上下经脉五诊。二岁余,临菑召里唐安来学,臣意教以五诊上下经脉,奇咳四时,应阴阳重,未成,除为齐王侍医。问臣意:诊病决死生,能全无失乎?臣意对曰:意治病人,必先切其脉,乃治之,败逆者不可治,其顺者乃治之。心不精脉,所期死生,视可治,时时失之,臣意不能全也。
按《琅嬛记》:仓公梦游蓬莱山,见宫室崔嵬,金碧璀璨,光辉射目。忽一童子以杯水进,仓公饮毕,五内寒彻,仰首见殿榜曰:上池仙馆,始知所饮乃上池水也。由是神于诊脉。
秦信
按《古今医统》:秦信,不知何郡人,少敏,有量,好经方本草及黄帝扁鹊之书,为当代良医令。
宋邑
按《古今医统》:宋邑,临淄人,至性爱人,酷尚医术,就齐太仓公淳于意学五诊脉论之术,为当世良医。
高期 【 王禹】
按《太平御览》:高期、王禹仕济北王为太医,王遣就仓公淳于意学经脉高下及奇络结当论俞所居,及气当上下出入邪正逆顺,以宜镵石,定砭灸之法。岁余,亦颇通之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高期、王禹仕济北王太医令,王以期、禹术未精,令就淳于意学经脉及奇络结俞穴所在,定镵石刺灸之法。岁余尽通,以此知名。
冯信
按《太平御览》:冯信,临淄人,为淄川王太仓马长,好医。淄川王令就淳于意学方,意教以案法逆顺,论药法,定五味,及和剂汤法。信受之,擅名汉世。
杜信
按《太平御览》:杜信,高永侯家丞,自知身病,乃专治学医。仓公甚怜之,教以上下经脉五诊之法。
唐安
按《太平御览》:唐安,临淄召里人也。性好医,学于仓公淳于意。意教以五诊上下经脉奇咳四时应阴阳之法,除为齐王侍医。
苏耽
按《列仙传》:苏耽,桂阳人也,汉文帝时得道,人称苏仙。公早丧所怙,乡里以仁孝着闻。宅在郡城东北,距县治百余里。公与母共食,母曰:无鲊。公即辍箸起身取钱而去,须臾以鲊至。母曰:何所得来?公曰:县市。母曰:去县道往返百余里,顷刻而至,汝欺我也。公曰:买鲊时,见舅氏,约明日至。次日,舅果至。一日,云间仪卫降宅,公语母曰:某受命仙箓,当违色养。母曰:我何存活?公以两盘留。母需饮食扣小盘,需钱帛扣大盘,所需皆立至。又语母曰:明年天下疾疫,庭中井水橘树,患疫者,与井水一升,橘叶一枚,饮之立愈。后果然。求水叶者,远至千里,应手而愈。
刘安
按《汉书》本传:准南王安为人好书鼓琴,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,作为《内书》二十一篇,《外书》甚众;又有《中篇》八卷,言神仙黄白之术,亦二十余万言。安入朝献所作《内篇》,每宴见谈说方技赋颂,昏暮然后罢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淮南子刘安资性天成,穷格事物之极,博览羣书,善医药,谓神农尝百草,日遇七十毒。王安道谓:淮南子多寓言,夫岂不信?
王遂
按《古今医统》:王遂,不知何郡人,习经方,工于治疗,学业精博,为齐王侍御医。
楼护
按《汉书》本传:楼护,字君卿,齐人,父世医也。护少随父为医长安,出入贵戚家。护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,长者咸爱重之,共谓曰:以君卿之材,何不宜学乎?由是辞其父,学经传,以荐为广汉太守。
元俗
按《古今医统》:元俗,河间人,饵巴豆卖药都市。河间王病瘕,服元俗药,下蛇数十余头而愈。王见元俗于日中无影,以女配之,元俗夜逃去,隐于常山下。
李少君
按《神仙传》:李少君与议郎董仲舒相亲,见仲舒宿有痼疾,体枯气少,少君乃与以成药二剂,并有用戊己之草后土胎黄良兽沉肪先义之根,百草华酿,亥月上旬,合煎铜鼎中,童男沐浴洁净,调其汤火,合成如鸡子三剂,齿落更生;服尽五剂,命不复倾。
安丘望之
按《高士传》:安丘望之者,京兆长陵人也。少治老子经,恬静不求进宦,号曰安丘丈人。成帝闻欲见之,望之辞不肯见。上以其道德深重,常宗师焉。望之不以见敬为高,愈日损退,为巫医于民间,着《老子章句》,故老氏有安丘之学。扶风耿况、王汲等皆师事之,从受老子,终身不仕,道家宗焉。
涪翁 【 程高】
按《太平御览》:广汉人郭玉,见有老父,不知何出,常渔钓于涪水,因号涪翁,乞食人间,见有疾者,时下针石,辄应时而见效,乃着《针经诊脉法》传于代。弟子程高,寻求积年,翁乃授之。高亦隐迹不仕。玉少师事高,学方诊六征之技,阴阳不测之术。

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五
医术名流列传
后汉
郭玉 【 程高】
按《后汉书》方术传:郭玉者,广汉雒人也。初有老父,不知何出,常渔钓于涪水,因号涪翁,乞食人间,见有疾者,时下针石,辄应时而效。乃着《针经诊脉法》传于世。弟子程高寻求积年,翁乃授之。高亦隐迹不仕。玉少师事高,学方诊六征之技,阴阳不测之术,和帝时为太医丞,多有效应。帝奇之,仍试令嬖臣美手腕者,与女子杂处帷中,使玉各诊一手,问所疾苦。玉曰:左阴右阳,脉有男女,状若异人,臣疑其故。帝叹息称善。玉仁爱不矜,虽贫贱厮养,必尽其心力,而医疗贵人,时或不愈。帝乃令贵人羸服变处,一针即差。召玉诘问其状,对曰:医之为言意也。腠理至微,随气用巧,针石之间,毫芒即乖,神存于心手之际,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。夫贵者处尊高以临臣,臣怀怖慑以承之,其为疗也,有四难焉:自用意而不任臣,一难也;将身不谨,二难也;骨节不强,不能使药,三难也;好逸恶劳,四难也。针有分寸,时有破漏,重以恐惧之心,加以裁慎之志,臣意且犹不尽,何有于病哉?此其所为不愈也。帝善其对,年老卒官。
李助
按《梓潼士女志》:李助,字翁君,涪人也。通名方,校医术,作《经方颂说》,名齐郭玉。
韩康
按《后汉书》本传:韩康,字伯休,京兆霸陵人也。常采药名山,卖于长安市,口不二价,三十余年。时有女子从康买药,康守价不移,女子怒曰:公是韩伯休耶?乃不二价乎?康叹曰:我本欲避名,今小女子皆知有我焉,何用药为?乃遯入霸陵山中。博士公交车,连征不至,桓帝乃备元纁之礼,以安车聘之,康因道逃遯,以寿终。
张伯袓
按《古今医统》:张伯袓,南阳人,性志沉简,笃好方书,精明脉证,疗病十全,当时所重,张仲景从而师之。
张仲景
按《何颙别传》:同郡张仲景总角造颙,谓曰:君用思精而韵不高,后将为名医。卒如其言。颙先识独觉,言无虚发。仲景之方术,今传于世。
按皇甫谧《甲乙经》序:汉有张仲景,奇方异治,施世者多不能尽记其本末。见侍中王仲宣,时年二十余,谓曰:君有病,四十当眉落,眉落半年而死。令服五石汤可免。仲宣嫌其言忤,受汤勿服。居三日,见仲宣谓曰:服汤否?仲宣曰:已服。仲景曰,色候固非服汤之诊,君何轻命也?仲宣犹不言。后二十年果眉落,后一百八十七日而死,终如其言。仲景论广伊尹为数十卷,用之多验。
按《襄阳府志》:张机,字仲景,南阳棘阳人,学医于同郡张伯袓,尽得其传。灵帝时,举孝廉,官至长沙太守。少时与同郡何颙,客游洛阳。颙谓人曰:仲景之术,精于伯袓。仲景宗族二百余口,自建安以来,未及十稔,死者三之二,而伤寒居其七,乃着《伤寒论》十卷行于世。华佗读而喜曰:此真活人书也。又着《金匮玉函要略》三卷。汉魏迄今,家肄户习,论者推为医中亚圣,而范蔚宗《后汉书》不为仲景立传,君子有遗憾焉。
杜度
按《古今医统》:杜度,不知何郡人,仲景弟子。识见宏敏,器宇冲深,淡于矫矜,尚于救济,得仲景禁方,名著当时。
卫沈 【 一作泛[一作泛原本脱,据人民卫生出版社排印本补。]】
按《古今医统》:卫沈,仲景弟子,好医术,有才识,疏撰《四逆三部厥经》、《妇人胎藏经》、《小儿颅顖经》行世。名著当时。
李常在
按《神仙传》:李常在者,蜀郡人也。少治道术,百姓累世奉事,计其年已四五百岁而不老,常如五十许人。治病困者三日,微者一日愈,人世世见之如故,故号曰常在。
葛越
按《神仙传》:黄卢子,姓葛,名越,甚能治病,千里寄姓名与治之皆愈,不必见病人身也。善气禁之道,年二百八十岁。一旦与亲故别,乘龙而去,遂不复还。
王遥
按《神仙传》:王遥者,字伯辽,鄱阳人也。颇能治病,病无不愈者。亦不祭祀,不用符水针药,其治病,但以八尺布帊,敷坐于地,不饮不食,须臾病愈,便起去。其有邪魅作祸者,遥画地作狱,因召呼之,皆见其形入在狱中,或狐狸鼍蛇之类,乃斩而燔烧之,病者即愈。
沈建
按《神仙传》:沈建,丹阳人也。父为长史。建独好道,不肯仕宦,学导引服食之术,还年却老之法。又能治病,病无轻重,治之即愈。奉事之者数百家,如此三百余年,后不知所之。
壶翁 【 费长房】
按《后汉书》本传:费长房者,汝南人也,曾为市掾。市中有老翁卖药,悬一壶于肆头,及市罢辄跳入壶中,市人莫之见。惟长房于楼上覩之,异焉,因往再拜,奉酒脯。翁知长房之意其神也,谓之曰:子明日可更来。长房旦日复诣翁,翁乃与俱入壶中,惟见玉堂严丽,旨酒甘殽,盈衍某中,共饮毕而出。后长房欲求道,随从入山,翁抚之曰:子可教也。遂能医疗众病,鞭笞百鬼,乃驱使社公。后失其符,为众鬼所杀。
按《神仙传》:壶公者,不知其姓名也,今世所有《召军符》、《召鬼神治病玉府符》,凡二十余卷,皆出自公,故总名壶公符。时费长房见公从远方来,入市卖药,人莫之识,贾药口不二价,治病皆愈。每语人曰:服此药必吐某物,某日当愈。言无不效。常悬一空壶于屋上。日入跳入壶中。长房知非常人,乃日扫公座前地,及供馔物,公受不辞。积久,长房不少懈,亦不敢有求。公知长房笃信,谓曰:暮更来。长房如其言,公为传封符一卷,付之曰:带此可主诸鬼神常称使者,可以治病消灾。长房乃行符收鬼,治病无不愈者。
华佗
按《后汉书》方术传:华佗,字符化,沛国谯人也。一名(上甫下方)。游学徐土,兼通数经,晓养性之术,年且百岁而犹有壮容,时人以为仙。沛相陈珪举孝廉,太尉黄琬辟皆不就。精于方药,处齐不过数种,心识分铢,不假秤量,针灸不过数处。若疾发结于内,针药所不能及者,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,既醉无所觉,因刳破腹背,抽割聚积;若在肠胃,则断截湔洗,除去疾秽,既而缝合,敷以神膏,四五日创愈,一月之间皆平复。佗尝行道,见有病咽塞者,因语之曰:向来道隅有卖饼人,萍虀甚酸,可取三升饮之,病自当去。即如佗言,立吐一蛇,乃悬于车而候佗。时佗小儿戏于门中,逆见自相谓曰:客车边有物,必是逢我翁也。及客进,顾视壁北悬蛇以十数,乃知其奇。又有一郡守笃病久,佗以为盛怒则差,乃多受其货而不加功。无何弃去,又留书骂之。太守果大怒,令人追杀佗不及,因瞋恚,吐黑血数升而愈。又有疾者诣佗求疗,佗曰:君病根深,应当剖破腹,然君寿亦不过十年,病不能相杀也。病者不堪其苦,必欲除之。佗遂下疗,应时愈。十年竟死。广陵太守陈登忽患胷中烦懑,面赤不食,佗脉之曰:府君胃中有虫,欲成内疽,腥物所为也。即作汤二升再服,须臾吐出三升许虫。头赤而动,半身犹是生鱼脍,所苦便愈。佗曰:此病后三期当发,遇良医可救。登至期疾动,时佗不在,遂死。曹操闻而召佗,常在左右。操积苦头风眩,佗针随手而差。有李将军者,妻病呼佗视脉。佗曰:伤身而胎不去。将军言:间实伤身胎已去矣。佗曰:案脉胎未去也。将军以为不然。妻稍差,百余日复动,更呼佗。佗曰:脉理如前,是两胎,先生者去血多,故后儿不得出也。胎既已死,血脉不复归,必燥着母脊。乃为下针,并令进汤。妇因欲产而不通,佗曰:死胎枯燥,势不自生。使人探之,果得死胎,人形可识,但其色已黑。佗之绝技,皆此类也。为人性恶难得意,且耻以医见业。又去家思归,乃就操求还取方,因托事疾,数期不反。操累书呼之,又勑郡县发遣。佗恃能厌事,犹不肯至。操大怒,使人廉之,知妻诈疾,乃收付狱讯考验,首服。荀彧请曰:佗方术实工,人命所悬,宜加全宥。操不从,竟杀之。佗临死,出一卷书与狱吏曰:此可以活人。吏畏法不敢受,佗亦不强,索火烧之。初军吏李成苦欬,昼夜不寐,佗以为肠痈,与散两钱,服之即吐二升脓血,自此渐愈。乃戒之曰:后十八岁当疾发动,若不得此药,不可差也。复分散与之。后五六岁,有里人如成先病,请药甚急,成愍而与之,乃故往谯,更从佗求,适值见收,意不忍言。后十八年,成病发,无药而死。广陵吴普、彭城樊阿,皆从佗学。普依凖佗疗,多所全济。佗语普曰:人体欲得劳动,但不当使极耳。动摇则谷气得销,血脉流通,病不得生,譬如户枢,终不朽也。是以古之仙者,为导引之事,熊经鸱顾,引挽腰体,动诸关节,以求难老。我有一术,名五禽之戏,一曰虎,二曰鹿,三曰熊,四曰猿,五曰鸟,亦以除疾,兼利蹏足,以当导引。体有不快,起作一禽之戏,怡而汗出,因以着粉,身体轻便而欲食。普施行之,年九十余,耳目聪明,齿牙完坚。阿善针术。凡医咸言背及胷脏之间,不可妄针,针之不可过四分。而阿针背入一二寸,巨阙胷脏乃五六寸,而病皆瘳。阿从佗求方,可服食益于人者。佗授以漆叶青黏散,漆叶屑一斗,青黏十四两,以是为率,言久服去三虫,利五脏,轻体,使人头不白。阿从其言,寿百余岁。漆叶处所而有,青黏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间。汉世异术之士甚众,虽云不经,而亦有不可诬,故简其美者,列于传末。冷寿光、唐虞、鲁女生三人者,皆与华佗同时。寿光年可百五六十岁,行容成公御妇人法,常屈颈鷮息,须发尽白,而色理如三四十时,死于江陵。唐虞道赤眉张步家居里落,若与相及,死于乡里不其县。鲁女生数说显宗时事甚明了,议者疑其时人也。董卓乱后,莫知所在。
按《三国志》本传:盐渎严昕与数人共候佗,适至,佗谓昕曰:君身中佳否?昕曰:眉如常。佗曰:君有急疾见于面,莫多饮酒。坐毕归,行数里,昕卒头眩堕车,人扶将还,载归家中,宿死。故督邮顿子献得病已差,诣佗视脉曰:尚虚未得复,勿为劳事,御内即死。临死当吐舌数寸。其妻闻其病除,从百余里来省之,止宿交接。中间三日,发病一如佗言。督邮徐毅得病,佗往省之,毅谓佗曰: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,便苦欬嗽,欲卧不安。佗曰:刺不得胃管,误中肝也。食当日减,五日不救。遂如佗言。东阳陈叔山小男二岁得疾,下利常先啼,日以羸困。问佗,佗曰:其母怀躯,阳气内养,乳中虚冷,儿得母寒,故令不时愈。佗与四物女宛丸,十日即除。彭城夫人夜之厕,虿螫其手,呻呼无赖。佗令温汤近热,渍手其中,卒可得寐。但旁人数为易汤,汤令暖之,其旦即愈。军吏梅平得病,除名还家,家居广陵,未至二百里,止亲人舍。有顷,佗偶至主人许,主人令佗视平,佗谓平曰:君早见我,可不至此。今疾已结,促去,可得与家相见。五日卒。应时归,如佗所刻。佗本作士人,以医见业,意常自悔。后太袓亲理,得病笃重,使佗专视。佗曰:此近难济,恒事攻治,可延岁月。佗久远家思归,因曰:当得家书,方欲暂还耳。到家辞以妻病。数乞期不反。太袓累书呼,又勑郡县发遣,佗恃能厌食事,犹不上道。太袓大怒,使人往检:若妻信病,赐小豆四十斛,宽假限日;若其虚诈,便收送之。于是传付许狱,考验首服。荀彧谓曰:佗术实工,人命所县,宜含宥之。太祖曰:不忧,天下当无此鼠辈邪?遂考究佗。佗死后,太袓头风未除,太袓曰:佗能愈些小人养吾病,欲以自重,然吾不杀此子,终当不为吾断此根原耳。及后,爱子仓舒病困,太袓叹曰:吾悔杀华佗,令此儿强死也。
按《佗别传》:人有见山阳太守广陵刘景宗说,数见华佗,见其疗病平脉之候,其验□神。琅邪刘勋为河内太守,有女年几二十,左脚膝里上有疮,痒而不痛,疮发数十日愈。愈已复发,如此七八年,迎佗使视。佗曰:易疗之。当得稻糠色犬一头,好马三匹,以绳系犬颈,使走马牵犬,马极辄易,计马走犬三十余里;犬不能行,复令步人拖曳,计向五十余里。乃以药饮女,女即安卧不知人,因取犬断腹,近后脚之前,所断之处,向疮口令去三二寸停之。须臾,有若蛇者从疮中出,便以铁锥贯蛇头,蛇在皮中摇动良久,须臾不动,牵出长三尺许,纯是蛇,但有眼处而无瞳子,又逆鳞耳。以膏散着疮中,七日愈。又有人苦头眩,头不得举,目不得视。积年,佗使悉解衣倒悬,令头去地一二寸,濡布拭身体,令周匝,候视诸脉尽出五色。佗令弟子数人,以铍刀决脉,五色血尽,视赤血出乃下,以膏摩被覆,汗出周匝,饮以葶苈犬血散,立愈。又有妇人长病经年,世谓寒热注病者也。冬十一月中,佗令坐石槽中,且用寒水汲灌,云当满百。始七八灌,战欲死,灌者惧,欲止。佗令满数。至将八十灌,热气乃蒸出,嚣嚣高二三尺。满百灌,佗乃燃火温床,厚覆,良久汗洽出,着粉汗糁便愈。又有人病复中半切痛,十余日中,须眉堕落。佗曰:是脾半腐,可刳腹养疗也。佗便饮药令卧,破腹视脾半腐坏,刮去恶肉,以膏敷创,饮之药,百日平复也。又有人病脚躄不能行,佗切脉便使解衣,点背数十处,相去一寸或五寸,从邪不相当,言灸此各七壮,灸创愈即行也。后灸愈。灸处夹脊一寸上下行,端直均调如引绳也。吴普从佗学,微得其方,魏明帝呼之,使为禽戏。普以年老手足不能相及,粗以其法语诸医。普今年将九十,耳不聋,目不冥,牙齿完坚,饮食无损。青黏者,一名地节,一名黄芝,主理五脏,益精气,本出于迷入山者,见仙人服之以告佗。佗以为佳,语阿,阿又秘之。近者人见阿之寿而气力强盛,怪之,遂责所服食。因醉乱误道之。法一施,人多服者,皆有大验。本字书无黏字,相传音女廉反。然今人无识此者,甚可恨惜。
按《魏志》:故甘陵相夫人,有身六月,腹痛不安。佗视脉曰:胎已死。使人手摸知所在,在左则男,在右则女。人云在左,于是为汤下之,果下男形,即愈。县吏尹世苦四肢烦,口中干,不欲闻人声,小便不利。佗曰:试作热食,得汗即愈;不汗,后三日死。即作热食而汗不出。佗曰:脏气已绝于内,当啼泣而绝。果如佗言。府吏倪寻、李延俱头痛身热,所苦正同。佗曰:寻当下之,延当发汗。或难其异,佗曰:寻外实,延内实,故疗之宜殊。即各与药,明旦并起。
按邓处中《中藏经》序:华先生讳佗,字符化。性好恬淡,喜味方书,多游名山幽洞,往往有所遇。一日,因酒息于公宜山古洞前,忽闻人论疗病之法。先生讶其异,潜逼洞窃听。须臾,有人云:华生在迩,术可付焉。复有一人曰:此生性贪,不悯生灵,安得付也?先生不觉愈骇,跃入洞,见二老人,衣木皮,顶草冠。先生躬趋左右而拜曰:适闻贤者论方术,遂乃忘归。况济人之道,素所好为,所恨者,未遇一法可以施验,徒自不足耳。愿贤者少察愚诚,乞与开悟,终身不负恩。首坐先生云:术亦不惜,恐异日与子为累。若无高下,无贫富,无贵贱,不务财贿,不惮劳苦,矜老恤幼为急,然后可脱子祸。先生再拜谢曰:贤圣之语,一一不敢忘,俱能从之。二老笑指东洞云:石床上有书一函,子自取之,速出吾居!勿示俗流!宜秘密之。先生时得书,回首已不见老人。先生慑怯离洞,忽然不见,云奔雨泻,石洞摧塌。既览其方,论多奇怪,从兹施试,无不神效。先生未六旬,果为魏所戮,老人之言,预有斯验。余乃先生外孙也,因吊先生寝室,梦先生引余坐,语:《中藏经》,真活人法也,子可取之,勿传非人!余觉惊怖不定,遂讨先生旧物,获石函一具,开之得书一帙,乃《中藏经》也。予性拙于用,复授次子思,因以志其实。甲寅秋九月序。
按皇甫谧《甲乙经》序:汉有华佗,奇方异治,施世者多不能尽记其本末。若知直祭酒刘季琰病发于畏恶,治之而瘥,云:后九年季琰病应发,发当有感,仍本于畏恶,病动必死。终如其言。佗性恶矜技,终以戮死。
按《独异志》:魏华佗善医。尝有郡守病甚,佗过之,郡守令佗诊候,佗退,谓其子曰:使君病有异于常,积瘀血在腹中,当极怒呕血,即能去疾,不尔无生矣。子宜尽言使君之[亻(替去日改心)],我疏而责之。其子曰:若获愈,何谓不言!于是其以父从来所为乖误误者,尽示佗,佗留书责骂之。父大怒,发吏捕佗,佗不至,遂呕黑血升余,其疾乃平。又有女子极美丽,过时不嫁,以右膝常患一疮,脓水不绝,华佗过其父,问之,佗曰:使人乘马牵一栗色狗走三十里,归而热截右足,拄疮上,俄有一赤蛇从疮出而入犬足中,其疾逐平。
按《志怪》:后汉末,有得心腹瘕病,昼夜切痛,临终,勑其子曰:我气绝后,可剖视之。其子不忍违言,剖之得一铜鎗,容数合许。后华佗闻其病而解之,因出巾箱中药以投鎗,鎗即成酒焉。
按《襄阳府志》:华佗洞晓医方,年百余岁,貌有壮容。关羽镇襄阳,与曹仁相拒,中流矢,矢镞入骨,佗为之刮骨去毒。后为曹操所杀。
李当之
按《古今医统》:李当之,华佗弟子,少通医经,得佗之传,尤为精工。
吴普
按《后汉书》华佗传:广陵吴普从佗学,依凖佗疗,多所全济。佗语普曰:人体欲得劳动,但不当使极耳。动摇则谷气得消,血脉流通,病不得生,譬如户枢,终不朽也。是以古之仙者,为导引之事,熊经鸱顾,引挽腰体,动诸关节,以求难老。吾有一术,名五禽之戏,一曰虎,二曰鹿,三曰熊,四曰猿,五曰鸟,亦以除疾,兼利蹏足以当引导。体有不快,起作一禽之戏,怡而汗出,因以着粉,身体轻便而欲食。普施行之,年九十余,耳目聪明,齿牙完坚。
按《佗别传》:吴普从佗学,微得其方。魏明帝呼之使为禽戏,普以年老,手足不能相及,粗以其法语诸医。普年将九十,耳不聋,目不冥,牙齿完坚,饮食无损。
樊阿
按《后汉书》华佗传:彭城樊阿从佗学,善针术。凡医咸言背及胷脏之间,不可妄针,针之不可过四分。而阿针背入一二寸,巨阙胷脏乃五六寸,而病皆瘳。阿从佗求方,可服食益于人者,佗授以漆叶青(麦占)散,漆叶屑一斗,青(麦占)十四两,以是为率。言久服去三虫,利五脏,轻体,使人头不白。阿从其言,寿百余岁。漆叶处所而有,青(麦占)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间。

句骊客
按《酉阳杂俎》:魏时有句骊客善用针,取寸发斩为十余段,以针贯取之,言发中虚也。其妙如此。
封君达
按《神仙传》:封君达,年百余岁,往来乡里,视之年三十许人,常骑青牛行。闻有疾病死者,识与不识,遇便以药治之,应手皆愈。不以姓字语人,能乘青牛,故号青牛道士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封君达,陇西人,号青牛道士。服黄连五十余年,又入鸟鼠山服汞,百岁如童。常骑青牛,有病殆死者,药之即活。以卫矛之术授魏武,入阵不伤。后入丘山仙去云。

董奉
按《三国志》士燮传注:燮尝病死已三日,仙人董奉以丸药与服,以水含之,捧其颐摇消之,食顷,即开目动手,颜色渐复,半日能起坐,四日复能语,遂复常。奉字君异,候官人也。
按《神仙传》:董奉者,字君异,候官人也。吴先主时,有少年为奉本县长,见奉年四十余,不知其道,罢官去。后五十余年,复为他职行经候官,诸故吏人皆老,而奉颜貌一如往日,问言:君得道邪?吾昔见君如此,吾今已皓首,而君转少何也?奉曰:偶然耳。又士燮为交州刺史,得毒病死,死已三日。奉时在彼,乃往与药三丸,内在口中,以水灌之,使人捧举其头,摇而消之。须臾手足似动,颜色渐还,半日乃能起坐,后四日乃能语,云:死时奄忽如梦,见有十数乌衣人,来收燮上车去,入大赤门,径以付狱,狱各一户,户纔容一人,以燮内一户中,乃以士从外封塞之,不复见外光,恍忽闻户外人言云,太乙遣使来召士燮,又闻除其户土,良久引出,见有车马赤盖,三人共坐车上,二人持节呼燮上车,将还至门而觉。燮遂活。因起谢曰:某蒙大恩,何以报效?乃为奉起楼于庭中。奉不食他物,唯啖脯枣,饮少酒,燮一日三度设之。奉每来饮食,或如飞鸟腾空来坐,食了飞去,人每不觉。如是一年余,辞燮去。燮涕泣留之不住。燮问:欲何所之?莫要大船否?奉曰:不用船,唯要一棺器耳。燮即为具之。至明日日中时,奉死,燮以其棺殡埋之。七日后,有人从容昌来奉见嘱云:为谢燮加自爱理。燮闻之,乃起殡,发棺视之,唯存一帛,一面画作人形,一面丹书作符。后还豫章,庐山下居,有一人中有疠疾垂死,载以诣奉,叩头求哀之。奉使病人坐一房中,以五重布巾盖之,使勿动。病者云:初闻一物来舐身,痛不可忍,无处不咂,量此舌广一尺许,气息如牛,不知何物也。良久物去,奉乃使往池中,以水浴之,遣去,告云:不久当愈,勿当风!十数日,病者身赤无皮,甚痛,得水浴,痛即止;二十日皮生即愈,身如凝脂。后忽大旱,县令丁士彦议曰:闻董君有道,当能致雨。乃自赍酒脯见奉,陈大旱之意,奉曰:雨易得耳。因视屋曰:贫道屋皆见天,恐雨至何堪?令解其意,曰:先生但致雨,当为立架好屋。明日,士彦自将人吏百余辈,运竹木起屋立成,方聚土作泥,拟数里取水,奉曰:不须尔,暮当大雨。乃止。至暮即大雨,高下皆平,方民大悦。奉居山不种田,日为人治病,亦不取钱。重病愈者,使栽杏五株,轻者一株,如此数年,得十万余株,郁然成林。乃使山中百禽羣兽游戏其下,卒不生草,常如芸治也。后杏子大熟,于林中作一草仓,示时人曰:欲买杏者,不须报奉,但将谷一器置仓中,即自往取一器杏去。常有人置谷来少而取杏去多者,林中羣虎出吼逐之,大怖,急挈杏走路傍,倾覆,至家量杏,一如谷多少。或有人偷杏者,虎逐之到家,啮至死。家人知其偷杏,乃送还奉,叩头谢过,乃却使活。奉每年货杏得谷,旋以账救贫乏,供给行旅不逮者,岁二万余人。解县令有女为精邪所魅,医疗不效,乃投奉治之,若得女愈,当以侍巾栉。奉然之,即召得一白鼍,长数丈,陆行诣病者门,奉使侍者斩之,女病即愈。奉遂纳女为妻。久无儿息,奉每出行,妻不能独住,乃乞一女养之,年十余岁。奉一日耸身入云中去,妻与女犹存其宅,卖杏取给,有欺之者,虎还逐之。奉在人间三百余年乃去,颜状易觉也。又有《明堂孔穴针灸治要》,皆黄帝岐伯选事也。
按《南康府志》:董奉,字君异,候官人。有道术,隐庐山为人治病,不受谢,惟令种杏一株,数年成林。杏熟易谷,以济贫民。永嘉中仙去。今庐山杏林,乃其遗迹。
负局先生
按《列仙传》:负局先生者,莫知姓名,负磨镜局。循吴中磨镜,遇人辄问得无有疾苦乎?有,即出紫丸赤丸与之,病无不差。如此数年后,吴有大疫,先生家至户到与药,活数万人。后上吴山绝顶,与人语曰:吾还蓬莱山,为汝曹下神水愈病。既去,一日,崖头有水,色白,从石间流下,病者服之,果验。
吕博 【 按《撄宁集》又名广,未知孰是,故并录俟考按《撄宁集》……故并录俟考原本脱,据光绪本补。】
按《玉匮经》序:吕博少以医术知名,善诊脉论疾,多所著述。吴赤乌二年,为太医令。撰《玉匮针经》及注《八十一难经》,大行于代。
按《撄宁集》:吕广,吴太医令,着《难经批注》。
葛仙公 【 郑隐鲍元】
按《晋书》葛洪传:洪从袓元吴时学道得仙,号曰葛仙公。以其炼丹秘术,授弟子郑隐。洪就隐学,悉得其法焉。后以师事南海太守上党鲍元,元亦内学,逆占将来。见洪深重之。洪传元业,兼综练医术。

王叔和
按皇甫谧《甲乙经》序:汉张仲景论广伊尹汤液为数十卷,用之多验。近代太医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选论甚精,指事施用。按《七略》艺文志:《黄帝内经》十八卷。今有《针经》九卷,《素问》九卷,二九十八卷,即《内经》也。亦有所亡失,其论遐远,然称述多而切事少,有不编次。比按仓公传其学皆出于《素问》,论病精微。九卷是原本经脉,其义深奥,不易觉也。又有《朋堂孔穴针灸治要》,皆黄帝岐伯选事也。
按高湛《养生论》:王叔和,性沉静,好著述,考核遗文,采摭羣论,撰成《脉经》十卷;编次张仲景方论,编为三十六卷,大行于世。
按甘伯宗《名医传》:晋王叔和,高平人,为太医令。性度沉静,通经史,穷研方脉,精意诊切,洞识修养之道,撰《脉经》十卷,《脉诀》四卷,《脉赋》一卷。仲景作《伤寒论》错简,迨叔和撰次成序,得成全书。
皇甫谧
按《晋书》本传:皇甫谧,字士安,幼名静,安定朝那人。居贫,躬自稼穑,带经而农,遂博综典籍百家之言。沉静寡欲,始有高尚之志,以著述为务,自号元晏先生,着礼乐圣真之论。后得风痹疾,犹手不辍卷,究宾主之论,以解难者,名曰释劝。曰:若黄帝创制于九经,岐伯剖腹以蠲肠,扁鹊造虢而尸起,文挚徇命于齐王,医和显术于秦晋,仓公发秘于汉皇,华佗存精于独识,仲景垂妙于定方,徒恨生不逢乎若人,故乞命诉乎明王。武帝频下诏,敦逼不已,并不应。太康三年卒,时年六十八。所著诗赋诔颂论难甚多。又撰《帝王世纪》、《年历》、《高士》、《逸士》、《列女》等传,元晏春秋,并重于世。
按谧自序《甲乙经》:按《黄帝内经》十八卷,今《针经》九卷,《素问》九卷,其义深奥;又有《明堂孔穴针灸治要》,三部同归,文多重复,错互非一。甘露中,吾病风加苦聋百日,方治要皆浅近,乃撰三部,使事类相从,删其浮辞,去其重复,论其精要,至为十二卷。《易》曰:观其所聚,而天地之情事见矣。况物理乎!事类相从,聚之义也。夫受先人之体,有八尺之躯,而不知医事,此所谓游魂耳。若不精通于医道,虽有忠孝之心,仁慈之性,君父危困,赤子涂地,无以济之。此固圣贤所以精思极论尽其理也。由此言之,焉可忽乎?其本论其文有理,虽不切于近事,不甚删也。若必精要,俟某闲暇,当撰核以为教经云尔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皇甫谧得风痹疾,因而学医,集览经方,手不释卷,遂尽其妙。所著《甲乙经》及《针经》行世。
李子豫
按《搜神记》:李子豫,不知何许人,少善医方,当代称其通神。时许永为豫州刺史,其弟患心腹痛十余年,殆死。忽一日夜间,自屏风后有鬼谓腹中鬼曰,何不速杀之?明日,李子豫从此过,以赤丸杀汝,汝其死矣!腹中鬼对曰:我不畏之。于是使人候子豫。子豫至,未入门,患者自闻腹中有呻吟声。及子豫入视,曰:鬼病也。遂出八毒赤丸与服。须臾,腹中雷鸣疏转,大利数行,遂愈。今八毒赤丸是也。
程据
按《古今医统》:程据,不知何郡人,志性沉毅,雅有度量,少以医术知名,为太医令。
张华
按《古今医统》:张华,字茂先,范阳方城人。学业优博,辞藻温丽,精于经方本草诊论,工奇理疗多效。
裴頠
按《晋书》裴秀传:秀子頠,字逸民,宏雅有远识,博学稽古,兼明医术。荀勖之修律度也,检得古尺,短世所用四分有余。頠上言宜改诸度量,若未能悉革,可先改太医权衡,此若差违,遂失神农岐伯之正,药物轻重,分两乖互,所可伤夭,为害尤深。古寿考而今短折者,未必不由此也。卒不能用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裴頠,河东人,多学术,善医经诊处,通明方药,精富于时,名臣硕学,咸敬服之。官至尚书仆射。
支法存 [支法存查《千金》序言中无支法存之记载。按《千金》卷七风毒脚气论风毒状云:考诸经方往往有脚弱之论,而古人少有此疾。自永嘉南度,衣缨士人多有遭者。岭表江东有支法存、仰道人等,并留忘经方,俾善斯术,晋朝仕望,多获全济,莫不由此二公。]
按《千金方》序:支法存,岭表僧人,少以聪慧入道,长以医术擅名。自永嘉南渡,晋朝士夫,不习水土,所患皆软脚之疾,染者无不毙踣,惟法存能拯济之,天下知名。
阮偘
按《古今医统》:阮偘,字德如,陈留尉氏人,以秀才为郎,博学方技,无不通会,于本草经方治疗之法,尤所耽尚。官至河内太守。
张苗
按《古今医统》:张苗,不知何郡人,雅好医术,善消息诊脉,为时所重。陈廪丘得疾,连服药,特发汗不出。或曰汗不出者死。苗教以烧地加桃叶于上蒸之,即得大汗而愈。
于法开
按《绍兴府志》:于法开,好仙释,从支遁避居剡,更学医,医术明解。尝旅行,暮投主人,其家妻临产而儿积且不堕。法开曰:此易治耳。杀一肥羊,食十余脔而针之,须臾儿下,羊膋裹兄出。
蔡谟
按《古今医统》:蔡谟,字道明,陈留考城人也。以儒道自达,吏治知名,有道风。性尚医学,常览本草方书,手不释卷。授扬州刺史。
殷浩
按《医学入门》:殷浩,妙解经脉,着方书。
范汪
按《古今医统》:范汪,字符平,颍阳人。少孤,依外家新野庾氏,庐于园中,布衣蔬食,燃薪写书,写毕,诵读亦遍,遂博通百家之言。性仁爱,善医术,尝以诊恤为事,凡有疾,不以贵贱皆治之,所活十愈八九。撰方书百余卷。
官泰
按《古今医统》:宫泰,不知何郡人,好医术,有一艺长于己者,必千里求之。善诊诸病,疗上气尤奇异。制三物散方,治喘欬气逆最效,世所贵云。
刘德
按《古今医统》:刘德,彭城人,少以医方自达,长以才术知名,切治众疾,随手而愈。官至太医院校尉。
史脱
按《古今医统》:史脱,不知何郡人,气性沉毅,志行敦简,善诊候,明消息,多辨论,治疸证为最高。官拜太医院校尉。
鄞邵
按《古今医统》:鄞邵,不知何郡人,性聪明,有才术,本草经方,诵览无不通究,裁方治疗,有出众见。制五百散、举石散等方,晋朝士大夫,无不敬服。
殷仲堪
按《晋书》本传:殷仲堪,陈郡人也。父师骠骑咨议参军晋陵太守沙阳男。仲堪能清言,善属文,每云:三日不读道德经,便觉舌本间强。其谈理与韩伯康齐名,士咸爱慕之。父病积年,仲堪衣不解带,躬学医术,究其精妙,执药挥泪,遂眇一目,居丧哀毁,以孝闻。服阕,孝武帝召为太子中庶子,甚相亲爱。仲堪父尝患耳聪,闻床下蚁动,谓之牛斗,帝素闻之,而不知其人,至是从容问仲堪曰:患此者为谁?仲堪流涕而起曰:臣进退维谷。帝有愧焉,授仲堪都督荆益宁三州军事,振威将军荆州刺史假节镇江陵,后为桓元兵所逼,令自杀。仲堪少奉天师道,又精心事神,不吝财贿,而怠行仁义,啬于周急,及元来攻,犹勤请祷,然善取人情,病者自为诊脉分药,而用计倚伏烦密,少于鉴略,以至于败。
葛洪
按《晋书》本传:葛洪,字稚川,丹阳句容人也。好神仙导养之法,从袓元吴时学道得仙,号曰葛仙公,以其炼丹秘术,授弟子郑隐。洪就隐学,悉得其法焉。后以师事南海太守上党鲍元,元亦内学,逆占将来,见洪深重之。洪传元业,兼综练医术。凡所著撰,皆精核是非,而才章富赡。洪见天下已乱,礼辟皆不赴,以年老欲炼丹以祈遐寿,闻交址出丹,求为句漏令。帝以洪资高不许,洪曰:非欲为荣,以有丹耳。帝从之,洪遂将子侄俱行,乃止罗浮山炼丹。着《金匮药方》一百卷,《肘后备急方》四卷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葛洪,字稚川,丹阳人,自号抱朴子。广览羣书诸子百家之言,下至杂文,诵记万卷。好神仙导引之法,炼丹以期遐年。所著有《神仙传》,史集五经诸史百家之言,《金匮方》、《肘后方》百卷。年八十余,人言尸解仙去。
许逊
按《古今医统》:许逊,字敬之,为旌阳县令。时郡民患疫,十死八九,敬之以神方拯济,符呪所及,皆登时愈。至于沉疴,亦无不愈者。传闻于他郡,有疾者连路而求疗,日以千计。敬之于是标竹于郭外十里之江,置符于中,令饮皆愈。老稚羸惫之不能至者,汲水归以饮之,皆获痊愈。积功成道,白日飞升。

徐熙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东海徐熙,濮阳太守,好黄老,隐于秦望山。有道士过求饮,留一瓠(卢瓜)与之曰:君子孙宜以道术救世,当得二千石。熙开之,乃《扁鹊镜经》一卷,因精心学之,遂名震海内。
苏家
按《千金方》:中古巫妨《小儿颅顖经》。小儿方逮于晋宋江左,推诸苏家,传习有验,流于人间。
徐秋夫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徐熙生子秋夫,弥工其术,仕至射阳令。尝夜有鬼呻声,其凄怆,秋夫问何须?答言:姓某,家在东阳,患腰痛死,虽为鬼,痛犹难忍,请疗之。秋夫曰:云何厝法?鬼请为刍人,按孔穴针之。秋夫如言,为灸四处,又针肩井三处,设祭埋之。明日,见一人谢恩,忽然不见。当世服其通灵。
按《江南通志》:徐秋夫工医善针,盐城人,为射阳令。夜闻鬼声,呻吟甚苦,叱问之曰:身是斛律斯,虽死患腰痛,闻君善医,求拯拔。徐曰:汝鬼也,术何从施?曰:以草束形,呼我名治之。如其言,下二针。里人夜闻鬼来谢云:疾已愈。时谓其术能通神。
徐道度 【 徐叔向】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徐秋夫生道度、叔向,皆能精其业。道度有脚疾不能行,宋文帝令乘小舆入殿,为诸皇子疗疾,无不绝验。位兰陵太守。宋文帝云:天下有五绝而皆出钱唐,谓杜道鞠弹棋,范悦诗,褚欣远模书,褚引围棋,徐道度疗疾也。
羊欣
按《宋书》本传:羊欣,字敬元,素好黄老,尝自书章,有病不服药,饮符水而已。兼善医术,撰《药方》十卷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羊昕,字敬元,好文艺,敦方药,莅事详审,治疾尤精,能以拯济奇功。累迁中散大夫义兴太守。
薛伯宗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时薛伯宗善徙痈疽。公孙泰患背,伯宗为气封之,徙置斋前柳树上,明旦痈消,树边便起一瘤如拳大,稍稍长二十余日,瘤大脓烂,出黄赤汁斗余,树为之痿损。
僧深 [僧深查《千金》序言中无僧深之记载。按《千金》卷七风毒脚气论风毒状云:又宋齐之间有释门深师,师道人述法存等诸家旧方为三十卷,其脚弱一方,近百余首。]
按《千金方》序:僧深,宋齐间人,少以医术鸣,善疗脚软之疾,当时所服。撰录支法存等书诸家旧方三十余卷,经用多效,时人号曰深公方云。
秦承袓
按《古今医统》:秦承袓,不知何郡人,性耿介而精于方药,不分贵贱,咸治疗之如一。
刘涓子
按《古今医统》:刘涓子,不知何郡人。晋末于丹阳郊外射猎,忽有物高二丈许,因射而中之,走如电激,声如风雨,夜不敢追。明日,率弟子数十人寻其踪迹。至山下,见一小儿云:主人昨夜为刘涓子所射,取水以洗疮。因问小儿主人为谁?答曰:是黄老鬼。乃窥小儿还。将至,闻捣药声,遥见三人,一人卧,一人阅书,一人捣药。即齐声呼突而前,三人并走,止遗一帙痈疽方,并一臼药,涓子得之。从宋武帝北征,有被金疮者,以药涂之,随手而愈。论者谓圣人作事,天必助之,天以此方授武帝也。演为十卷,号曰《鬼遗方》云。
南齐
褚澄
按《南齐书》褚渊传:渊弟澄,字彦道。初湛之尚始安公主,薨,纳侧室郭氏,生渊;后尚吴郡公主,生澄。渊事主孝谨,主爱之。湛之亡,主表渊为嫡。澄尚宋文帝女庐江公主,拜驸马都尉,历官清显,善医术,建元中为吴郡太守。豫章王感疾,太袓召澄为治,立愈,寻迁左民尚书。渊薨,澄以钱万一千,就招提寺,赎太袓所赐渊白貂坐褥,坏作裘及缨;又赎渊介帻犀带,及渊常所乘黄牛。永明元年,为御史中丞袁彖所奏,免官禁锢,见原迁侍中,领右军将军,以勤谨见知,其年卒。澄女为东昏皇后。永元元年,追赠金紫光禄大夫。
按《南史》本传:褚澄为吴郡太守,百姓李道念以公事到,澄见谓曰:汝有重疾。答曰:旧有冷疾,至今五年,众医不差。澄为诊脉,谓曰:汝病非冷非热,当是食白(氵蘥)鸡子过多所致。令取苏一升煮服之。始一服,乃吐得一物如升,涎裹之动,开看是鸡雏,羽翅爪距具足,能行走。澄曰:此未尽。更服所余药,又吐得如向者鸡十三头而病都差,当时称妙。
按《河南通志》:褚澄,阳翟人,所著医论十篇,世称《褚氏遗书》。
按《古今医统》:《褚氏遗书》,谓女人脉反男子,以心肺候两尺。此其妄谬,疑后人托名以欺人,学者审之!
徐文伯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徐道度生文伯,叔向生嗣伯。文伯亦精其业,兼有学行,倜傥不屈意于公卿,不以医自业。融谓文伯、嗣伯曰:昔王微嵇叔夜并学而不能,殷仲堪之徒,故所不论,得之者由神明洞彻,然后可至,故非吾徒所及。且褚侍中澄当贵,亦能救人疾,卿此更成不达。答曰:惟达者知此可崇,不达者多以为深累。既鄙之,何能不耻之!文伯为效,与嗣伯相埒。宋孝武路太后病,众医不识。文伯诊之曰:此石搏小肠耳。乃为水剂消石汤,病即愈。除鄱阳王常侍,遗以千金,旬日恩意隆重。宋明帝宫人患腰痛牵心,每至辄气欲绝,众医以为肉症。文伯曰:此发症。以油投之,即吐得物如发,稍引之长三尺,头已成蛇,能动,挂门上,适尽,一发而已。病都差。宋后废帝出乐游苑门,逢一妇人有娠,帝亦善诊之,曰:此腹是女也。问文伯,曰;腹有两子,一男一女。男左边青黑,形小于女。帝性急,便欲使剖。文伯恻然曰:若刀斧恐其变异,请针之,立落。便泻足太阴,补手阳明,胎便应针而落,两儿相续出,如其言。
徐嗣伯
按《南齐书》褚渊传:时东阳徐嗣妙医术,有一伧父冷病积年,重茵累褥,床下设炉火犹不差。嗣为作治,盛冬月令伧父髁身坐石上,以百瓶水从头自灌,初与数十瓶,寒战垂死,其子弟相守垂泣;嗣令满数,得七八十瓶后,举体出气如云蒸;嗣令彻床去被,明日立能起行。云,此大热病也。又春月出南篱门戏,闻笪屋中有呻吟声,嗣曰:此病甚重,更二日不治必死。乃往视,一姥称举体痛,而处处有(黑敢)黑无数。嗣还煮升余汤,送令服之。姥服竟,痛愈甚,跳投床者无数。须臾,所(黑敢)处皆拔出长寸许,乃以膏涂诸疮口,三日而复。云此名钉疽也。事验甚多,过于澄矣。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徐嗣伯,字叔绍,有孝行,善清言,位正员郎诸府佐,弥为临川王映所重。时直合将军房伯玉服五百散十许剂无益,更患冷,夏日常覆衣,嗣伯为诊之曰:卿伏热,应须以水发之,非冬月不可。至十一月,冰雪大盛,令二人夹捉伯玉,解衣坐石,取冷水从头浇之,尽二十斛。伯玉口噤气绝,家人啼哭请止。嗣伯遣人执杖防闲,敢有谏者挝之。又尽水百斛,伯玉始能动,而见背上彭彭有气,俄而起坐曰:热不可忍,乞冷饮。嗣伯以水与之,一饮一升,病都差。自尔恒发热,冬月犹单裈衫、体更肥壮。常有妪人患滞冷,积年不差,嗣伯为诊之曰:此尸注也,当取死人枕煮服之乃愈。于是往古冢中取枕,枕已一边腐缺,服之即差。后秣陵人张景年十五,腹胀面黄,众医不能疗,以问嗣伯。嗣伯曰:此石蛔耳,极难疗,当死人枕煮服之。依语煮枕,以汤投之,得大利,并蛔虫头坚如石五升,病即差。后沈僧翼患眼痛,又多见鬼物,以问嗣伯。嗣伯曰:邪气入肝,可觅死人枕,煮服之竟,可埋枕于故处。如其言又愈。王晏问之曰:三病不同,而皆用死人枕而俱差,何也?答曰:尸注者,鬼气伏而未起,故令人沉滞,得死人枕投之,魂气飞越,不得附体,故尸注可差。石蛔者,久蛔也,医疗既僻,蛔中转坚,世间药不能遣,所以须鬼物驱之,然后可散,故令煮死人枕也。夫邪气入肝,故使眼痛而见魍魉,须邪物以钩之,故用死人枕也;气因枕去,故令埋于冢间也。又春月,出南篱间戏,闻笪屋中有呻声,嗣伯曰:此病甚重,更二日不疗必死。乃往视,见一老姥称体痛而处处有(黑敢)黑无数。嗣伯还煮斗余汤,送令服之。服干,痛势愈甚,跳投床者无数,须臾,所(黑敢)处皆拔出钉长寸许,以膏涂诸疮口,三日而复。云此名钉疽也。
徐雄
按《南史》张邵传:徐文伯,子雄,亦传家业,尤工诊察,位奉朝请,能清言,多为贵游所善。事母孝谨,母终,毁瘠几至自灭。俄而兄亡,扶杖临丧,抚膺一恸,遂以哀卒。
顾欢
按《吴均齐春秋》:顾欢,字符平,吴都人也。隐于会稽山阴白石村。欢宿性仁爱,素有道风。其济人也,或以禳厌而多全护。有病者造之,欢问君家有书乎?答曰:惟有《孝经》三篇。欢曰:取置病人枕边,恭敬之当自瘥。如言果愈。后问其故,欢曰:善禳祸,正胜邪故尔。
脚肿医
按《齐谐录》:有范光禄者,得病,两脚并肿,不能饮食。忽有一人,不自通名,径入斋中,坐于光禄之侧。光禄谓曰:先不识君,那得见诣?答云:佛使我来理君病也。光禄遂发衣示之,因以刀针肿上,倏忽之间,顿针两脚及膀胱百余下,出黄脓水三升许而去。至明日,并无针伤而患渐愈。
徐玉
按《千金方》:齐有徐玉者,有《小儿方》三卷,故今之学者,颇得传授。然徐氏位望隆重,详其方意,不甚深细。

许道幼
按《隋书》许智藏传:智藏袓道幼,尝以母疾,遂览医方,因而究极,世号名医。戒其诸子曰:为人子者,尝膳视药,不知方术,岂谓孝乎?由是世相传授。仕梁官至散骑员外侍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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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更新于 2024-12-23